铁路知道我特烦这种关系上的应酬,也不跟我多说,直截了当表明这是任务,每队出三个队员,你们队是齐桓,吴哲和成才。
我问铁路,上面挑的还是你报的?
铁路说,你说呢?既然要拿出去,总要装点门面。
我跟他抬杠,怎么,其他人就上不了台了?
铁路说,那你说,让你报三个人,你报谁?
我板着指头,吴哲,齐桓……
在铁路得意的笑容里,我无奈地说,成才。
演员们来了两天,我们队员是轮流过去教,我要负责训练一直没过去打招呼。最后半天,铁路暗示我过去走个场,据说是有个演员做过功课,知道有我这么一号人。正好那半天是吴哲的,我想过去看看也无妨。
他们在小cao场上学习手枪的拼装以及s_h_è 击要素,我进去时,吴哲正在给一个年轻人纠正姿势,那个演员很帅气,穿得也时髦,但我一眼就看见了吴哲。他很严肃地跟演员说,你这样握是很潇洒,但如果在真实战斗场景下,我保证你摸到扳机的时候已经被击毙了。
吴哲以前在陆战队是长官,但在我这里就是队员,我还是头一次看见他身为教官的样子。他耐心,一丝不苟,有着超越他年纪的沉稳。我怀疑这家伙是不是装了接受雷达,我才走进cao场范围,他马上发现了我。
吴哲用非常自豪地语气向演员们介绍,这就是我的队长,袁朗。刚才跟你们介绍过他的战绩。
有个演员上前对我说早就知道我,非常崇拜。
我客气地说荣幸之至。他们却希望我能露一手给他们长长见识。我不喜欢给人“表演”,他们才是演员,我是个军人。但吴哲在旁边说,那你们要看好了,别眨眼睛。
我走到一摊散开的枪支零件前,以一种眼花缭乱的速度装好,几乎不带停顿,举手s_h_è 击,收起枪,一气呵成。在他们惊叹的掌声中,吴哲笑得比我还得意。
有个演员临走时特地过来谢谢我和吴哲,问了吴哲的邮箱,说刚刚偷拍了一张照片,回头给我们发过来。这么久以来,我跟吴哲从来没有单独合照过,可能多少有些心虚在作祟,总站不到一起。
吴哲有些紧张问他,什么时候拍的?什么照片?
演员说就刚刚啊,看你们站在一起特别精神,抓拍了个。
吴哲问他看,演员说屏幕小效果不好,回头发你不就行了。
他们走后,吴哲还在说那张照片,居然我们俩都没发现。其实我看见了那个演员拿手机在拍,但我只跟吴哲说,照片发来了,也给我一份。他恩了一声,其实我看出他还在好奇和期待。
过了几天,我问吴哲照片发过来没,他沮丧地说没有,可能那个演员已经忘记了。我安慰他说没关系,以后有机会再照,你愿意的话拿相机来现在拍都行。他说这太刻意了吧。
我说那以后再说。
我觉得拍个合照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以后再说。我们在说这四个字的时候总以为日子还很长,还有机会,但其实我们永远都不能确定什么即将发生。
那天晚上,我留在办公室赶一个报告,配置我们下阶段的训练经费。我本来还打算弄完了吃饭,结果一弄就两三个小时过去了。现在的新政策,每一项都要做得很细致,搞得队里看起来很多经费,实际上要花出去并不那么容易。其实并不是今天一定要弄完,但李涯他们就等着拿我做的当模板参考,再拖两天,他们就赶不及了。
我一直忙到将近九点,吴哲竟然来找我。我有些意外,我们很久没有单独相处,我不免去猜想他过来的原因。难道他已经下了决心?原本等得无奈,他就这么突如其来地过来了,我感觉有些紧张。
手上的烟烧到了头,长长的烟灰落在桌子上,我擦了把桌子,这才发现办公室里又云里雾里的样子,上次吴哲说我成仙了,这次我赶在他前面把窗户打开,通通气。
窗外星光璀璨,入冬后的夜空十分迷人,好像静逸地流淌着。我转过身面对吴哲,可他看上不是那么开心,我苦笑,说你有话直说吧。
吴哲皱起眉,问为什么你要拦下江博士的邀请?提也不跟我提一声?
我都做了最坏的打算,以为他要拒绝我。但他开口说这个真是让我意外,我不解地问,江博士?江怀庆?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如果不是我碰到个问题发邮件去请教他,还被蒙在鼓里。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连问都不问我一声。吴哲瞪着我,发出一连串的质问。
很遗憾,我还真不知道江博士的什么邀请。但吴哲的态度让我有些生气,明明是他不分就里跑过来对我噼里啪啦一顿质疑,反而理直气壮地认为是我的错。
我不由绷起脸,说我没收到关于你的任何邀请,请你跟那位博士再确认一下。但是吴哲,我好奇,如果真有这么回事,队里希望留着你,你这么气冲冲的跑过来,你觉得合适吗?
吴哲僵直地站着,扫了我一眼,是队里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我是队长,我的意思和队里的意思有差别吗?
队长,我个人觉得很失望。您曾经说过尊重我的选择,但私下却没有公正地对待。
我不敢相信他能说出这么荒谬的话,亏得我一直耐着x_ing子,原来比一厢情愿更傻冒,吴哲心里竟然这么看待我。我压着怒火,说吴哲,你可以拒绝我,但不要践踏我的用心。我对工作的尊重不容你来怀疑,我没做过任何利用职权谋私的事情。
我们这样对话搞得气氛更差,吴哲的理智已经绷不住了,他口无遮拦,是吗队长,你没有对我做过违背你身份的事?
而我也被他彻底激怒了,说你是说国庆那晚?我以为我手伤了,你随时能推开我,但你不是很享受吗,少校?
吴哲的脸一下子涨红了,他的样子让我感觉出了口气,继续刺激他,你可以说你喝醉了,那白天那个吻呢?我说过会一直记得那个味道,你现在想回忆吗?
吴哲恼羞成怒,双手紧紧地握成拳。我想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叫他放松点,回去再找江博士问问清楚。
然而,门突然被推开了,我一下子僵住,吴哲猛然回头也惊了下,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吓得发抖,连话也说不出来了。铁路青着张脸,慢慢走进屋来。我看他的样子甚至不用问他几时开始站在门口的,就他对我的了解,就算只听到最后两句,也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
我以为吴哲已经吓呆了,如果地上有个洞他就马上会钻进去,但他也就慌了一下,随之镇定地喊了声大队。我不知道这是叫临危不乱还是破罐破摔。
我清了清嗓,企图缓解尴尬的气氛,冲铁路笑道,大队,这么晚还在办公?
铁路的脸色难看得就像食堂烧坏的菜,y-in沉着脸跟吴哲说,江怀庆是来过信,想要你和二中队的陈城过去帮忙,刚好那阵子陈城在外任务,我本来打算他回来了,一起叫你们开个小会商量一下。这事,你队长也不知道。
吴哲有些惊讶,回过头内疚地看了我一眼。我无法形容此刻心中的感受,真想冲他吼,你TA妈才相信啊?!
我等着铁路开口指责我,但他好像当我不存在,继续跟吴哲说,既然你现在知道了,那跟我出来下,关于你的去留问题,还是要尊重你个人的想法。
他们出去商量了,留我一个人在办公室。我烦躁地摸出烟盒,想点一支烟,打火机也跟我作对,擦了几次都没点上火。我忍无可忍地把它摔在桌上,低声咒骂。
如果铁路狠狠地骂我们一顿,就像他以前骂我和张宪那样,我还能厚着脸皮顶住了。怕就怕他不动声色,铁路把吴哲叫出去,肯定不是因为想进一步了解我犯的事,他的样子就在装傻,只是避重就轻了谈了江怀庆的邀请,他连这段都听见了,说明一早就在门口了。
看来铁路是想冷处理他今天不小心撞破的事。我叹了口气,双手扶着写字台支撑着身体,烟瘾上来了,抓心挠肝地不爽。本来已经够槽糕了,铁路再来下雪上加霜,我简直可以看见事情朝着我无法控制的方向一路狂奔,我之前的小心和忍耐,被无情地洒落一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