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用管她们?”
“哭闹够了才有道理讲,现在去干涉,更可能直接跳河。”
陈风淡淡地道。
又过了约莫一小时,他才招呼我一起去妤萱房间。
这回他没有敲门,直接进去。
姚丽华已不在,妤萱则坐在床上发呆,身上披着我刚扔给她的外套。
“带你出来,是我和阿华要报姨妈的恩。你愿意把自己想象成最惨的人,我不介意。明天你必须和我们去医院看姨妈。你要跟她吵跟她闹都随你便——你可以试试看拒绝,我也不介意让你知道后果。”
陈风这番话并没有特意加重口气,但与之前激情万丈得跟姚丽华打架不同,妤萱一声未吭。
“你不需要原谅你的父母,若那样让你觉得更舒服的话。”平静得补充了一句,陈风把手往我肩上一搭,“你陪陪她,我出去给你找吃的。”
不等我反应过来,他便头也不回得走开。
剩我对着一个十六岁的女孩怔忡。
这任务难度系数根本是惨绝人寰,叫我安慰妤萱?
“萧少,”相较我的扭捏,妤萱先开了口,她看我的眼神仿佛我鼻尖生花,“为什么你会跟他们这些人混一起呢?”
好问题。
最佳答案便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在妤萱旁边坐下,她直往我身上靠,我苦笑着轻轻推开。
“我也当你是妹妹,不玩这个,好吗?”
这话没用,妤萱索x_ing张开双臂把我抱个结实。
良久她才用发颤的声音道:“我不想见她。我知道不是妈妈的错,可是……”
“是她的错。”我断然道。
本是埋在我肩膀的脸抬了起来,似乎不太在意我看到她眼泪鼻涕纵横交错的样子。
我有些尴尬,处理女人的眼泪真不是我所长,不管那女人多小。
“她不该在十六……不,十七年前跟一个会卖掉你还赌债的男人睡觉,而且还不做防范措施。”我干咳了一声,“挑错自己孩子的爸就是她的错。”
妤萱沉默,如梦初醒般慌张得擦掉脸上的液体,盯着我道:“我恨他们。”
“当然可以。刚才陈风都说过了,你不需要原谅。”
“那个陈风,”听我这么说,妤萱困惑得侧了侧头,“真是怪人。如果我把他们的姨妈气死了,他们不会伤脑筋吗?”
“会。”我实事求是得说。
出了妤萱的房间,走到楼下,只剩下陈风一人在厨房。
他果然弄了不少食物,正拿着两块排骨喂猫。
“闹腾了一天,估计也累,睡着了。”我汇报情报,拉过来一张矮脚凳坐下。
陈风没接话,待到两只小虎斑满意得舔着嘴巴跳走后,他把地上的残骸收拾完毕,才对我道:“辛苦你了。对不起,我很难克制不对那女孩说重话——这对她不公平。”
我笑了笑,在矮凳上伸直两腿,换个慵懒的姿势看着陈风。
“最初我也不喜欢她。人都有偏向,这没什么。”
陈风点头,轻声叹道:“感情的事干涉不了。如果要恨,那只能恨下去。”
“你呢?”想起马姨妈在病榻上跟我说的事情,我小心翼翼得试探。
顿了一顿,陈风道:“你吃不吃?不吃的话我们去唱歌?”
我当然是乐意舍命陪君子的。
熟料,本以为是文艺活动,之后却成了拳击练习,我被陈风打得趴下——果然舍命。
下辈子找情人,绝不能找武力值过高的。
第二天,马姨妈和妤萱的见面还算平稳得进行。
没有预料中的哭天抢地过激行为,原因在于马姨妈除了看着妤萱不停得流泪之外,已经没有力气再做任何事。
而妤萱,在姚丽华坚持不懈的努力下,算是打扮一新,好比说,换了条单粉色的连衣裙,头发也经梳理成型,弄成复杂的带辫马尾。
估计这姑娘熊熊燃烧的战意在目睹马姨妈的现状之后烟消云散。
不过让我倍感佩服的是,任马姨妈泪流满面,妤萱不错眼珠也默默得看着妈妈,却是一滴泪都没流。
别说姚丽华在默默擦眼睛,陈风都借故走开了去。
他们与马姨妈的情谊到底与我不同,也与妤萱不一样。只是出了医院,尽管气氛沉闷如铅,到底谁也没说一句责怪妤萱的话。
妤萱自己忍不住轻声嘟囔了一句:“我叫不出来……”
本打算送妤萱回去,却不巧接到了吴强的电话,他在电话里支吾嗫嚅,说不清楚究竟有什么事,只说麻烦我和陈风去一下江滨的某会所。
听他的口气,似乎攸关生死。
我本不欲搭理,陈风笑道:“肯定是为了换角的事,躲不过的。”
姚丽华见状忙自告奋勇,她说她可以先送妤萱回去,再过来照顾马姨妈。
不想妤萱却不满:“为什么要这么折腾?我不能待医院?”
两个年轻的女孩又开始用眼神互相扼紧对方的喉咙,
我赶紧拉着陈风闪人,这阵仗,男人不要c-h-a手的好。
到了吴强告诉我们的地址,会所前台有三名小姐,每个都一脸面具般的职业笑容。
我对这类地方向来好感不多,它们的存在不是给人真正寻欢作乐,而为惺惺作态用。
前台客气得找来人引路,到了五楼的贵宾室,推门进去,落地窗前背对我们站着的是杜宇。
陈风的预感正中靶心。
服务生鞠了一躬后把门关上,杜宇转身,表情让我直接在脑海里翻出“笑里藏刀”一词。
“坐吧,要酒吗?”他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潇洒干脆。
室内布置得典雅,但来去也就那些玩意——桌、椅、沙发、酒柜、没开的大屏液晶电视,收拾在一边的麻将桌什么的。
了无新意。
我大辣辣得坐到沙发上,招呼陈风。
那人却偏要装模作样,没应我,毕恭毕敬得站着,带着一丝谦恭的笑意,默默得看着杜宇。
52、
杜宇开门见山,微笑仍在,多少有些难看:“罗爵士告诉我要换角,换成小寒你。”
我看看陈风,他保持微微缩肩弓身的卑微状,视线向着地板,显然是不打算出面应战。
暗暗叹了口气,只能把目光移向杜宇,将四仰八叉的坐姿换成侧身面向对方:“杜宇哥,罗爵士并不认为你不好。只是觉得我可能比较合适。”
“我当然没有不好。”杜宇的声音降下来,仿佛在呢喃情话。
很长一段时间他在追忆往事,包括八岁的出道,从童星开始的坎坷路,怎么伺候包括我老爹在内的前辈们,怎么被冷藏又怎么因豪门千金的青睐有加东山再起,之后的顺风顺水获奖云云。
也提到为了事业,不得已隐瞒成家一事,甚至还以略带忏悔的口吻说起为人夫为人父的失职。
杜宇说,他只想攀上最高峰,目前的圈子已然太小,只能走出去。
而罗爵士的电影就是其中关键x_ing的跳板。
这个用不着他挑明,我和陈风心知肚明。
演说结束后,杜宇不再作声,自行到酒柜中取出一瓶红酒开瓶,我离得远,看不清是哪个国家年份品牌,但酒一开封,醇香扑鼻。
主人自顾自地喝着好酒,客人也只能腹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