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东西可机灵了,自然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耍横,什么时候应该装乖。”
“姐姐,我是真心实意的。”阿瑛抬起头来看着她,一脸的委屈。“你不要打我。”
“你瞧这辈分乱的,听着顺耳,可总觉得被什么人占了便宜。”月留衣半真半假的说:“阿瑛啊!我愿意打你呢,也是为了你好,要是你在船上不乖,我就把你给那个煞星管着……你看到没,就是那边那个。你也是见识过的吧!落到他的手里,可有你的好果子吃!”
云寂正站在船舷边上,看着他们把数口大箱子给运上来,这些箱子是秋蓝玉特意差人送到码头的,说是给他们准备的行装补给。
阿瑛嘴巴一瘪,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
只可惜身边站着的这两个,都不是会怜爱稚童的人,只有卫恒倒是露出了些许迟疑的表情,主要是这孩子年纪幼小,长得又可怜可爱,让他想起了远在家乡的小女儿。
不过迟疑归迟疑,他也没有蠢到开口说什么。
虽然信不过月留衣,但卫恒对于晏海倒是一直服膺,觉得他任由月留衣吓唬一个小孩子,定然是别有原因。
“阿恒。”果然,晏海转头就跟他说道:“你得防着这丫头,别看她才这么丁点大,可偏生存了一肚子的坏水,不压着她指不定会闯出什么大祸。”
“我知道了。”卫恒点点头。“我会小心的。”
“去!那边呆着去!”月留衣跟赶苍蝇一样赶阿瑛走开。
阿瑛露出十分委屈又说不出的表情,乖乖的跑到另一边的角落去了。
“地宫塌了之后,木家那些人怎么样了?”不过看到了阿瑛,晏海又想起这件事来。“我听说木怀谨失踪了,那其他人呢?”
“有什么其他人,他们木家的人基本上都在湘洲,上京城里只有木怀谨和木怀吉两个。如今木怀谨消失了,木怀吉已经怀了龙种,只要咬死了说不知道,难道还能问她的罪吗?”月留衣瞥了一眼另一边的殷家兄弟:“更何况,别说没有什么实证,就算是有,那又能算得了什么?在那些人看来,世上人这么多,死上一些也根本无关紧要。再要追查下去,那些池子里的孩子是从哪来的,怎么能够在天镇寺下面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不为人知,木怀谨背后到底有没有其他人在……这些问题,根本不好细想。”
“留衣君这话说得不对。”卫恒终于忍不住出声:“我见过许多为此而死的妙龄少女,如此灭绝人寰之事,若是听之任之姑息养之,往后只怕积重难返,愈演愈烈。”
“喔?”月留衣终于正眼看他了:“你待如何?”
“不如何,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卫恒认认真真的说:“但若是能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定会拼尽全力。”
“这种百无一用的瘟生想法,我是不太明白的。”月留衣对他冷笑,一副嘲讽的模样。“能不能活着出千莲岛还是个问题,我劝你先保住你自己的小命,再去想怎么逞英雄吧!”
卫恒正要说话,殷玉堂那边请他过去看看,他便拱了拱手走开了。
“他有时候真的不机灵。”确定卫恒听不到了,月留衣才对晏海说:“不过我就是喜欢他这股傻劲。”
晏海根本懒得理她。
“我总觉得,这个木家很不简单,他们的手,伸得比你能想象的还长。”月留衣最后告诉他。“关于花怜怜房里那些蝴蝶的来历,据说是谢家的天玑楼里有个人……”
“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等我们有命从岛上回来再说吧!”晏海打断了她:“还有,你别忘了看好殷家这两兄弟,带了几船的人去千莲岛,难保他们没有别的心思。”
“行,什么都是你说了算!”月留衣笑眯眯的说:“你尽管安心和云阁主你侬我侬,其他的事情让我这个无用的蠢材来做就行了。”
第152章
在第二日的夜间, 当最后那些陆地上的景色在眼中消失的时候, 晏海突然有些怅然若失。
他坐在窗前, 任明月照在身上。
直到云寂推开门走了进来。
“怎么去了这么久?”他回过头来看着云寂, 语气之中有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紧张。
“我四处看了看。”云寂走到了他的身旁坐下。“他们准备得很齐全,你今日里吃得很少, 想不想吃些什么?”
“不用了。”
“你不舒服?”云寂敏锐的注意到了他的低落。“是坐船颠簸所致吗?要不要我找卫恒过来看一看?”
“不用了, 我没有不舒服。”这么大的船, 海上又风平浪静,又何来颠簸一说。“只是想到一些去过的事情。”
“什么过去的事情?”
“我想起了当年离开千莲岛的时候, 整整二十个昼夜,我们七个人在一艘不大的船上,连着几天不是逆风就是没有风, 能不能到达对岸就是听天由命的事情。”他笑了一笑:“还好没有遇上风暴,卫恒又懂一些行船观测的本事,不然的话可能那时候就葬身鱼腹了。”
“幸好。”云寂摸了摸他的脸颊。
他笑着温顺地蹭了蹭云寂的手掌。
“今夜月色真好,你想去外头走走吗?”云寂看他又去望着窗外的月亮。
“不了, 我不想看到旁人,只想和你在一起。”他回过身,双手环住云寂的颈项。“你陪着我就足够了。”
“既然这样, 你等我一下。”云寂拉开他的手站了起来。
晏海疑惑的看着他走到墙角, 打开了那里放着的箱子。
这并不是秋蓝玉送来的那些箱子, 而是他们从上京带出来的行李, 晏海并不知道里面放了些什么, 只以为就是寻常的衣物之类。
但云寂打开了箱子, 从里头取出了什么,待他转过身来,晏海愣住了。
云寂手里拿着一件红色的衣衫。
那颜色十分鲜艳,并不是寻常会穿的,倒像是……
“晏海。”云寂捧着那件红色的衣衫,走了过来。“你可愿意,为我穿上这件衣服?”
大红的底色之上用金线绣着简单的吉祥纹样,这的的确确是一件婚服……
“我也知道这有些仓促,所以本想在回程之时再同你提起。”云寂将那件男子样式的婚衣放在了晏海手边的桌上。“只是总觉得那样有些久,我有些等不及了。”
“你……怎么……”晏海喉头有些发涩:“这么突然……”
“你不用急着回答,不过……今夜能不能先穿上让我看一看。”云寂歪着头,眼睛里像是闪着明亮的光:“好吗?”
晏海用手抚了抚有些微皱的衣摆,忐忑不安的站在原地。
“好了吗?”云寂在屏风外头问道。
“嗯……”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终于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迎面而来的是一块红色的轻纱。
那红纱轻薄透彻,几乎将他整个人都罩在了里面,不过倒不妨碍视物,只是仿佛蒙上了一层微红,将眼前的一切映得朦朦胧胧。
他仰着头,隔着这一层红色与云寂对视。
“真好看。”
“我这样子……哪里好看了?”他倒是庆幸遮了红纱,红了脸云寂也看不出来。
“好看的啊!”云寂的手指和目光沿着他脸上的轮廓慢慢移动。“晏海,虽然你什么模样都好,但我其实还是更习惯你这个样子。”
就算撇去那分开的几年,他和这样的晏海也是相处的最为长久。
晏海被看得心浮气躁,抬手抓住了他的手指,却不意被他反手握住,又凑过来隔着红纱轻吻了一下脸颊。
“那天谢梦非过来,我看着她,突然就觉得十分陌生。”云寂在他的耳边叹了口气:“我其实早就曾经想过,如果当年我在飞雁山上救的那个人的确是她……那我会怎么做呢?”
晏海整个人都僵直了。
云寂把他拥到了怀里,轻抚着他的肩背。
“我认真的想了很久……”
“我……”他刚要开口,就被云寂捂住了嘴。
“你听我说完。”云寂与他四目相对:“晏海,就算我最初救的是谢梦非,也不会改变任何事。”
晏海睁大眼睛看着他,那样子看上去十分有趣。
云寂也笑了出来。
“你因为贪图我的美貌,卖身到朝暮阁做了仆人,拼了命的想要把我占为己有。”云寂用两只手捧着他的脸颊。“我遇上了你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办法?至于谢梦非……不论是她还是其他什么人,只怕早就被你暗里地弄死了吧!”
晏海将手按到了他的手背上。
云寂问他:“如果有一天,我已经发落齿摇面目全非了,那怎么办呢?”
“我年纪比你大。”晏海怔怔的回答:“那个时候我只会比你更老,不会嫌弃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