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冰冷的医院的长凳上默默叨念怀念。他不知道这些柔软算不算爱,他甚至也不需要知道袁朗是否爱他。
不追究对错,他自觉这个想法古怪,袁朗有点像七连他那把八五狙。抛弃放弃,不抛弃不放弃。
看了眼时钟,苦笑。离队后第一次找上门,由着x_ing子犯了规。差不多该结束了。
黑暗做的绳索牢牢帮着四肢,没有场景,没有人,没有梦,什么也没有。
他捕捉到这丝意识,想法子得醒来。
似乎很远的地方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花白过后,眼前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他觉得应该是笑着的才对。
“我是谁?”那人指着自己,盯着他问。
手术后人还有些虚,袁朗慢慢牵动嘴角扯出个笑容,声音有些沙,“成才。”
成才这才顺着袁朗的动作帮着坐起,垫上枕头。把水递过去,托起对方的脑袋喂了几口,想了想又问,“今天几号?”
缓过气来的袁朗露出一贯的坏笑,“还不够?”
成才垂下脑袋看不清表情,闷闷地说,“够了。”
看他那样子袁朗有些郁闷,抬不起手只能干瞪着,话语有气无力,“是死是活,你小子别A我啊。”
成才托着脑袋,想了想,斟酌着语句,“医生说开颅了,看着瘤子了,切了,嗯……全切掉了。”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然后成才露出三多式傻笑。
桌子旁成才麻利地收拾东西。袁朗觉得力气恢复了些,考虑要不要砸个什么东西过去。
刚刚成才闪得远远地笑,嫂子等会儿就过来,您自保。
动弹不了,袁朗在心底狠骂以泄愤,这小子还是那副欠揍的样,想自己的做自己的,还这么绝。在外呆了几年野了胆子也大了,队长都敢出卖!
看袁朗在那副咬牙切齿,成才笑得欢乐,“您这样削个苹果都困难,嫂子一定很乐意好生‘照顾’。”
袁朗翻翻白眼,干脆不说话,静坐示威。
衣服,药瓶,手机,相机,毛巾,牙刷……一件一件收拾进背包,最后拉上拉链,病房已经恢复到成才来之前的状态。他们分明察觉出,很多东西不一样了。
扫了一圈房间,确定没有遗漏的物品,也没有多拿的物品。
袁朗突然说,“再坐会儿吧。”
这语气让成才回忆起,离开A队的那天,袁朗陪他逛了一圈,快到停车场时也是这样,说,再走会儿吧。
他放下包,走过来俯身,跟那时一样,珍惜地拥抱着袁朗。
这个结果很好很好,比他所想象的好太多太多。
袁朗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顿了顿,然后昂起头,嘴唇轻轻触上他的额。
这是他们之间,从相识,至今,最亲密的一个动作。
“保重,袁朗……就这样了,再见。”
尾声
晚cao散过,一眼扫见许三多直直走向传讯室,袁朗记起今天是十五号,每个月三多打电话的日子。
没多犹豫,叫住对方,“去我办公室吧,还想被新来的小何切线啊?”
“是!”许三多立正敬礼,大白牙一闪,“谢谢队长。”
“这周你查岗是吧?有钥匙自己去吧。”袁朗示意手中的报告,往大队长办公室走去。
深夜袁朗才与铁队推完演习,回到办公室却撞上许三多仍直挺挺的站着,见到他立刻敬礼。
“队长,我想请假。”
袁朗被问得措手不及,沉吟半刻,不确定地问,“家里出事了?”
许三多摇摇头。
“理由?”
“我想回去一趟,那个,刚才跟成才打电话……他说他病了,说我要是有假就去看看他。”夜色下许三多的脸竟然有些苍白,“我有假么?”
过于关注于答案,他没有特别注意袁朗一瞬间的惊异,然后锁紧又强迫舒展的眉头。
“要多久?”
“……最多有多久?”
袁朗静静地想了好一会,才说,“你先去吧,假我给你匀……差不多再通知回队。”
袁朗觉得这假放得很长,其实算起来也并不长,三多的假休得差不多了,他又把自己的匀了两个多星期,电话还没打,然后许三多就回来了。
其实他打过一个电话,不是给三多。成才在那边没说几句就挂了,声音是笑着地说,队长,我道过别了。
还有,抱歉。那时没跟您说。
挂了电话袁朗骂了句,没心没肺。
一切模模糊糊的疑团都有了答案,此刻他明白为什么成才会出现在那时那地,却笑得真切,发自内心,眼里看不出分毫悲悯。
因为最坏的情形不过是两个人一起等待终局。或许可以一大早串门蹦达甚至夜不归房,谈天说地戏弄追着他们到处跑的医生护士……而这似乎并不糟糕甚至说得上某方面的美好。
后来他不大敢想,报告文件训练人物堆得满满当当。休息的缝隙还是会突然打个措手不及。最开始似乎希望三多快点回来,告诉他其实没啥大事就是惦记上了,或者和着三多他爸A他回去相亲结婚。过了几天他又希望三多慢点回来,说不定等着等着病就养好了。
再后来他没想了,结果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许三多弄得又是一惊。
许三多看起来挺正常,袁朗闭上眼,最终缓慢而柔和地吐出几个字,“能说说不?”
这不是命令,就算许三多觉得是命令,也是让他想得最久的命令,久得让袁朗觉得自己该挥挥手说算了,却仍然耐心地近乎无赖般等着。
不知道那沉默代表不情愿还是不晓得如何说,好歹许三多终于磕磕巴巴开口,带着自己也没察觉的乡音,这俩毛病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犯了。
“我我老哭,一哭他就骂,边骂边笑,说还没完没了了…每次难过了总把我赶出去……他这一年跑了很多地方,其实不是外地做生意,是骗我的,说是什么、自助旅行,照了很多照片。可好看了,还让我挑了几张……队长,有一张是给你的。”
那是一张单人照,上面的人一身军服,却双臂齐肩一前一后,半眯一眼,微侧头站得挺直。嘴角的笑意与骄傲,眼中的专注与光彩,都是在袁朗记忆里再熟悉不过的姿势,只差一杆枪。
初升的太阳光闯进窗户的时候,袁朗拉开抽屉,在光线几乎照不到的最深处静静躺着半包烟。他摸出来数了数,叼起一根点上,慢慢吸了几小口。
这么些年一如老朋友的香烟,似乎真的有些呛。
他轻咳两声,抹去照片上不小心沾上的水珠,轻轻把烟盒叠在上方,一同封存。
照片背面淡淡的写着几个字。
袁朗,记着我。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