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吃午饭。”高城冲成才亮亮手里的东西,“要不要来点?”
“我吃过了。”成才摇头,心里怀念着那块没吃进嘴的巧克力蛋糕。
“嫌弃是吧?”高城横他一眼,开始大口吞嚼。
“组长,我不吃糯米。”成才目光纯良地笑,一笑俩酒窝。
“出任务时你也不吃?”高城边埋头咀嚼边评价,“心怀鬼胎。”
“那是为国捐躯,得其所哉。”成才一下坐正,干脆利落地回答。
高城的眉头挑了挑,没说什么,继续大口大口地啃着手里也已经硬似冻肉的米糕。
成才掉开目光,开始专注地打量冷库四壁上厚厚的积霜。
高城敲敲手边的壁板,有些感慨:“能隔绝几乎所有电磁信号,就没有比这儿更干净的地方了。”
成才的神色严肃起来,看着高城:“组长,有多严重?”
“严重不严重,由不得我说,那是评估小组的事。”
高城朝天翻白眼,虽然他头顶上没有天空,只有能够隔绝几乎所有电磁信号的特质板材。
成才想了想,点点头,目光转了一圈落定下来,继续专心研究积霜上的霜针。
“没什么想法?”高城又叼上根烟,手里拢起一簇火苗。
“您是组长,我服从命令。”成才笑,笑容里有一种决然的平稳。
“说说你那边的情况吧。”高城点点头,“什么情报这么急着要交接?”
“暴雨计划。”成才简单却明确地回答。
“那个磁暴武器计划?”高城露出感兴趣的神色,“拿到了?”
“没有。”成才摇头,“接到电话我就直接撤离了。”
高城陷入沉思,然后他掐掉烟,站起来伸了伸胳膊腿。
“暂时不要采取任何行动。”高城甩开防寒服,在零下十几度的冷藏车厢里做着扩胸运动。
“组长,”成才开口时已经是一种深思熟虑的语气,“我倒觉得还是可以试一试,毕竟这条线一直都只是我一个人在接触。”
“你没用组里的设备?没调人给你做过配合?没写过任何书面的东西,连发票都没报销过?”高城停下来,扭头对成才讥诮地笑笑,不是讥诮成才,而是在讥诮一些别的什么东西,“蛛丝马迹的意思就是说,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有痕迹就难保不会有人察觉到。干情报这些年,内部泄密会导致什么样的连锁后果你不会不知道吧。老子现在谁都不信,我说了,这世上眼下也就这几平方米的地方是干净的。反正冻猪蹄子没眼睛没耳朵,也没有那颗脏心,不用担心哪天它会为了几张花票子把你卖给别人。”
“组长,我以为……”成才愣住,抬头看着高城。
“以为什么?”高城又开始抻胳膊,“有话说话,别婆婆妈妈的。”
“我以为你最先要怀疑的就是我。”成才垂下视线,声音低下来。
“那你还敢上我的车?”高城觉得有趣,“不怕我随便把你拉到哪儿当冻肉零切了?”
“不管您怎么想,我不想再当一次逃兵。”成才低着头说。
“这什么狗屁逻辑啊你。”高城乐了,一脚踹过来,“你小子不就是自以为翅膀长硬了,能飞上高枝,结果又让人家那边给踢回来了吗?嘁,就这点鸡毛蒜皮的破事也得老搁在心里,那老子就不用干别的了。天下多少大事等着老子去干哪,有那功夫惦记着要给你穿小鞋,你以为你还能坐在这里跟老子磨叽个鬼!”
“组长,我错了。”成才也笑了起来,没躲,结结实实的被一脚踹在腿上。
“要说我还得谢谢那帮没要你的家伙。”高城大力拍拍他的肩膀,“心稳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高城太用力,成才被他拍打得有片刻出神。
然后他转过念头来开始振奋,盯着高城问:“组长,那接下来怎么干?”
“什么也不干!”高城打个哈哈,“该上学的上学,该做生意的做生意,日子各人各过。”
“那也不至于所有行动都要冷冻吧?”成才皱了下眉。
“哎,”高城没解释,“你小子的学位给我早点拿下来。”
“我那只是掩护身份,临时念念的。”
“谁说临时的,我还指望咱们站里能出个第X代导演哪。”
“组长,那我们,就这么等下去?”成才不是在质疑,他只是觉得一时难以接受。
“只能等,就当是到了蛰伏期吧。咱们里头的线那么多,要搞清楚究竟是哪根线上出的问题,也不是一两个小时敲敲键盘看看分析数据拉拉图谱的事儿。我这次估计是得回去一趟了。”话说得虽然愤懑,高城脸上倒没有多少怨天尤人的表情,只是摇了摇头,“搞不好,就是十天半个月也确定不下来。心里有个数,凡事你自己小心点。”
车停下,成才随着刹车的惯性摇晃了一下,最后看了高城一眼。
高城郑重其事地跟他握手道别:“保重,再见。”
A3
袁朗沐浴在巴布亚新几内亚的阳光下,拨通了铁路的电话。
这次是铁路那边传来的声音显得混乱而嘈杂。
“老大,忙什么哪?”袁朗心情不错地哼着小调。
“抢地盘。”那边传来一声重响,然后是那种断手断脚般声嘶力竭的惨叫。
“青帮还是越南佬?”袁朗见怪不怪地只是把听筒拿得远了点。
“越南人玩粉捞过界了。”铁路显然正忙着,抽空答了一句。
“老大你干嘛不用枪?比刀省事多了。”袁朗啧啧有声地叹气。
“你在哪儿?”铁路大概离开了混乱的中心地带,周围变得清净不少。
“在赤道晒太阳。”袁朗抬起头,对近乎直射的太阳眯起眼睛。
“新几内亚除了香蕉就是甘薯,你什么时候退化成猴子了?”铁路鄙夷地问。
“这里还有传说中来自天堂的极乐鸟,”袁朗煞有介事地更正,“属于雀形目风鸟科。”
“说吧。”铁路的声音远了一下又回来,这次是近在耳边的刀风声,“什么事?”
“没钱了。”袁朗叼着烟,懒洋洋地笑。
然后他再次把电话听筒拿远一点,直到那边隐约传来的打斗声消停下来才又放回到耳边。
“巴布亚的美女那么迷人?”等那边彻底安静下来,铁路慢条斯理地问。
“您该知道东帝汶是个多腐败的地方,船上的家伙把我榨干了。”
“你身上的现金足够坐豪华邮轮头等舱环游地球了。”
“那不是怕您等我等得着急上火嘛。”
“听说从天堂回来的路上不太平?”
“哈利路亚,我主以荣光牧养万民,所以连船都是运牲口的货船。”袁朗语气无辜地抱怨着,虽然他现在看起来其实很欢乐,“到现在我身上还一股牛粪味,怎么洗都洗不干净。哦对了,印度洋上的风浪也不小,反正都挤在关牲口的木头笼子里头,旁边哪位一张嘴就能呕到你身上,谁也不能把自己太当回事,尤其不能当人看。话说回来,地狱这边怎么样?家里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