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离开老A前的那个晚上一样,他眼里流动着的情绪像飞速旋转的漩涡,将一切都席卷进去。
仿似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在胸口,呼吸困难。
成才努力想把视线聚焦到他脸上的其它部分,鼻子、或者嘴,然而却错不开视线,像被磁铁吸引着一般,只能一直,看着他的眼睛。
袁朗,也在后悔。
冲动是魔鬼。
他不该给自己这么一个机会,这样认真地去看成才的脸。
其实这张脸上的每一个细节,早已经刻在心里了,甚至在梦中出现的时候,都能一丝不差栩栩如生。
可那与如此近距离地面对面,还是相差太多了。
这个人就坐在面前,只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活生生地望着自己,眼神闪烁。
虽然还能保持平静的表情,但却控制不住在凝视中,心里涌动出的那些压抑已久的情绪。
不能再看下去了……
可是,却舍不得挪开视线。
餐厅里的这一处,似乎被略显诡异的气氛所充斥。
两个人隔着桌子,雕像般地一动不动,连最细小的呼吸起伏都让人无法觉察。
许三多也渐渐紧张起来,他一次又一次地看表,最后终于忍不住小声说道,“五分钟了。”
这句话像是打破了某个魔咒,停滞的气息开始缓慢的流动。
成才呼出口气,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先一步扯起嘴角,“我输了,我认输。”
袁朗的表情也渐渐放松下来,然后他疲倦地笑了笑,“你确实很厉害。”
“吃饭吧,队长”,许三多拽了拽他身边的成才,“菜都凉了。”
“好,吃饭!”袁朗拍了拍手,又转过头去对着柜台大声说道,“服务员,拿两瓶啤酒来!”
“队长?”成才一脸吃惊。
“我赢了这么大的彩头”,袁朗笑道,“怎么不也得喝两杯庆祝一下!”
酒上了桌,成才拿口杯倒了三杯,袁朗和他们碰了一下,二话不说就全灌了下去。
“队长”,许三多在旁边有点儿担心,“你不是不能喝吗?差不多就好啦。”
“没关系”,袁朗笑道,“一点儿没问题的。今天来这儿,看到你们都过得不错,队长我也就放心了。”
难得听到袁朗这么说话,许三多感动地眼泪都快出来了,也举起了酒杯,大口喝起来。
成才没说话,在旁边安静地看着他们,然后一口气喝下这一杯,再给大家都满上。
接下来的时间,借着酒意,气氛变得活跃,他们也像旁边的几桌人一样,热络且喧闹地说着,喝着。
待到九点半打烊,桌子上已经摆了4个空酒瓶。
其中一瓶是袁朗喝掉的,一瓶是许三多喝掉的,还有两瓶,是成才除了碰杯敬酒,在一片欢乐中,悄无声息地喝下去的。
袁朗付了饭钱,等服务员拿来找零和发票时,已经趴在了桌边。
成才推推他,“队长,你还好吧?”
“没事儿,我睡一小会儿。”
“不能在这儿睡啊,队长,得先回去再睡。”
“好”,袁朗虽然嘴上答应了,人却没动。
成才和许三多互相看了看,许三多开口道,“怎么办?”
成才想了想,“队长现在这样估计自己是回不了党校了,咱们出不去也不能送他,要不这样吧,干脆把他送到学校招待所,让他在这儿睡一晚,等明天早上酒醒了再回去。”
“可队长明天早上不是还要坐火车回基地?”
“没关系,火车是十点的,早点儿起来来得及。”
“那好吧。”
秘境 19
成才和许三多一边一个扶着袁朗,从餐厅出来,穿过宿舍区、篮球场和体育场,到了位于校区一角的招待所。
把袁朗搀到沙发上坐下,成才从他兜里摸出军官证,去办理入住手续。
抬头看了眼大厅柜台后的挂钟,已经十点,成才招手把许三多叫来,“三多,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吧。”
“哎?不是还没把队长安顿好吗,现在就走?”
“我留下就行。宿舍十点半就锁门,晚了进不去就麻烦了。”
“那你怎么办?”许三多望着成才。
“我跟管楼的张师傅很熟,晚一点儿没关系,他会放我进去的。”
“成才……我还是和你一起吧。”许三多有点儿犹豫。
“回吧,你前两天不是还说,你们系最近晚上经常临时抽查宿舍的实到情况,你可别搞砸了被抓个典型。”
“哦”,被这么一提醒,许三多确实有些担心,但他又不放心成才,“可是你,万一……”
“放心啦,许三多”,成才拍了拍他,“我们系都是现役军人,本来管得的就松,要是真晚了,我会自己给指导员打电话的,我是要照顾部队老领导,他应该不会太计较的。”
“那,那好吧”,许三多点点头,走过去跟还在沙发上倒着的袁朗说了声再见,就挥手告别了,“成才,你也快点儿啊!”
“好,你走吧!”
待成才办妥了手续,袁朗似乎稍微清醒了一点儿。
成才跟他解释了一下目前的情况,就扶着他上了二楼,开门进了房间。
军校的招待所,布置非常简单。
标准间的地面就是棕色的地板砖,两张单人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和一个床头柜,都是最普通的式样。
不过因为新校区的设施都是新修建的,所有地方倒都显得十分干净。
成才把袁朗扶到床边坐下,蹲下去打算帮他脱鞋。
没想到被拨拉开了手,“我自己来。”
“好吧”,成才也不再坚持,“队长,我给你烧点儿水喝。”
站起来到桌上拿了电热壶,进洗手间去接水,顺便洗了一把脸。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叹了口气,同样是喝酒,为何自己就这么清醒呢?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居然比没喝的时候还清楚。
有些问题,一直想问,可是……
深吸了两口气,成才把壶拿出来,放在了加热底座上。
没多久,就传来了细碎气泡上浮的滋滋声。
袁朗已经躺在床上,拉上了薄被,看样子是睡着了。
成才看看手表,走过去坐在旁边的床上,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播了宿舍的号码,几声长音之后,被呼叫的那边接了起来,“哪位?”
“张师傅,我成才,您帮我叫一下我们323宿舍的刘志凯吧。”
“是成才啊,宿舍马上就关门了你还不回来吗?”
“我在外面稍微有点儿事儿,耽误了一下,对不起,麻烦您帮我叫下人吧。”
“好吧,你等等。”
电话那边是张师傅用呼叫器喊人的声音,没多久又有脚步声“吧嗒吧嗒”地由远及近,然后听筒被拿起来,“成才?”
“啊,是我。”
“这么晚你干嘛呢?还不回来。”
“我们部队领导过来了,喝得有点儿多,我在招待所把他安顿好就回来。”
“哦,是这样。”
“今晚指导员没来点到吧?”
“没有,放心吧。你那边要是要照顾领导,不回来也没关系。明天早点儿在楼下叫我,我下来给你开门,能赶上早上查出勤就行。”
“嗯,谢谢你。我这儿应该没什么问题,我等一下就往回走。”
“行,你看着办,怎么都行。那就这样啊,挂了。”
没等回话,听筒里已经传出急促地嘟嘟声。
那小子真是急x_ing子,成才不禁觉得好笑,伸手把电话听筒放回了机座。
水已经烧开了。
成才站起来,在茶盘里取了只茶杯,倒满一杯再盖上盖子,放在了床头柜上靠袁朗的那边。
该走了,他想。
俯下身去打算再帮袁朗拉拉被子,结果却看到一双睁着的眼睛。
“队长?”成才吃了一惊,往后退了一步,“你没睡?”
“本来是睡了”,袁朗揉着太阳x_u_e坐了起来,“你那么大声打电话,只好又醒了。”
“呃,对不起”,成才赶紧道歉,然后又小声嘟囔,“我还以为喝多的人都会睡死过去的。”
“一瓶酒对我来说是多点儿……”袁朗顺手抓起成才刚放那儿的杯子,打开盖儿吹了吹,“但毕竟没多少酒精嘛。你队长也算是接受过特种兵药物训练的人,你以为一瓶啤酒我得晕多久啊?”
……
“好吧,队长你没事儿就好,你记得明天早点儿起,要赶火车。我先回去了。”
“去把张师傅叫起来给你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