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下一个轮到是谁,袁朗都深切的相信,活着离开踏上另一条路比昂首迎接死亡要来的好得多。
袁朗沈闷的拿起笔,抽过一边的文件夹,纸上写着反审讯名单莫彪的名字下画了一杠,心里五味陈杂。
袁朗再次打开电脑屏幕,局域网上下载的参与演习的名单,他扫了一眼,发现高城那师侦营的名号。
“得,这回成友军了。”袁朗摸着下巴喃喃道。
高城跟前的男子叫做江谷。高城礼貌的同他握了握手。他正是胡安口中到师侦营体验生活的话剧团的编剧。江谷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他领导引他来见高城,领导跟营长有说有笑的先走一步,留下江谷在高城处,听他安排。
江谷这人年纪轻轻,个子中等,微胖,其貌不扬,理了个平头,嘿嘿的朝着高城直笑,递上根烟,高城推脱了一把,与他客气寒暄几句,安排他到甘小宁那班同吃同住,甘小宁得命,领人直奔他们班寝室。
高城伸个懒腰,桌上电话响起来,一接喂一声,对方的声音听的他一楞。
“高副营。”
高城立刻想起袁朗那张脸。
“唉,你啊。”
“等电话?”
“没。有事?你说。”
“没事。不是要多联系么,这不来联系了。局域网上那名单见着了,过来问声好,友军同志。”
“哦,保密条令都白背了吧。”高城坐到桌子边哈哈大笑。
“这次演习咱们就是那陪衬。巴不得给人看呢。”袁朗说,“唉,高副营。雷锋叔叔说对待同志要象春天般温暖,对待工作要象夏天般火热,对待个人主义要象秋风扫落叶一样,对待敌人要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咱们现在是有志一同,需要的是春天,别搞的跟阶级对立。多不好啊。”
“一套套的。”高城一笑了之,一转口风,“袁朗,你别忘欠我的啊。”
“不就舍命么。悉听尊便。”袁朗夸了海口。
高城不理他,自顾自说,“上回喝酒那事在军部传个一圈再传回来。”
“这人怕出名,猪怕壮啊。流言那是必然x_ing的。都传什么了?”
高城挑眉,想起胡指导员的那句邪乎,“我鲁智深,你林冲,我酒桶,你饭桶。我千杯不倒,你一杯就挂。”
袁朗没忍住噗哧笑出声,“好事,激发人的想象力无穷,有这想象力,保不住哪天就嫦娥奔月,月球上c-h-a个国旗了。”
“还月球上c-h-a国旗呢。”高城调侃他,“你说做人怎么混你那样怎么活啊。你那不保密单位么,怎么弄的人尽皆知呢。”
袁朗道,“别说,你为此做的宣传工作不少。”
“呸呸。”高城语音带笑,“两孬兵怎么样啦?”
袁朗说,“好的很。太久没见我,对我关怀备注,我都感动的要落泪了。”
“就瞎扯吧啊。”高城问,“啥事?”
“一定得有事啊。”袁朗悻悻的说,“这不联络战友感情。”
高城直接回道,“没事你在这里瞎得瑟个啥。以为还在咱共建单位学习啊。”
“真没事,就看着局域网那资料,突然想起来了。”
“没事就挂了啊。”高城说完,补充一句,“袁朗,日子就是问题叠着问题。你懂。”
懂。怎么不懂。
袁朗慢腾腾的问,“这谁的名言啊?”
“高大爷。”高城的口气神气活现的。
“嗯,拜拜了您啊,高大爷。”
听筒里是忙音。袁朗挂下电话,不自觉笑出声来。高城误解了,袁朗去电话的目的确实没别的,就是顺眼看到了师侦营的名号,打个电话而已。可高城说那句“日子就是问题叠着问题”,却让袁朗百感交集。
袁朗走到窗口,眺望四周,阳光灿烂,天高气爽。花坛边上吴哲和许三多蹲着,出自自愿许三多帮着吴哲伺候着他的妻妾,成才托着两盆花练重心,看着他们直摇头。连虎和C3朝着宿舍楼前进,边打打闹闹,C3一脚踢中连虎屁股,连虎倒着过来追他还回来。
齐桓走进他办公室,一垒资料放桌上,“队长,看什么呢?”
袁朗转过身来,朝齐桓微笑。
“人间美色。”
“啊?”
莫彪的心理评测出来了,于理恩亲自直接交到袁朗手里,内容跟袁朗预期的一样,甚至比他想的还要多点花样,神经衰弱,出现情感x_ing障碍患有中度抑郁症,由急x_ing压力症伴随出现躯体形式障碍。评测的结果是禁止参加这次的训练。
“花样繁多堪比咱食堂的花卷馒头。”袁朗弹了弹那张薄纸。
于理恩耸耸肩膀,“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确实唯一的结果。”
于理恩站在袁朗办公桌前,衣服干净整洁的一丝不苟。
“跟铁队报告了么?”袁朗问。
于理恩说,“还没。”
袁朗抬头看年过中旬却保养得当的男子,“我去说吧。”
等到办公室里只剩袁朗一个人,袁朗删去训练名单里莫彪的名字,重新打印了一张新名单放进文件夹。他抽出原来那被他画杠的名单,这次是画掉莫彪的名字,笔又顿了顿,猛的在莫彪的名字上来回涂抹,直到一片漆黑看不出原来的黑字。袁朗倒吸一口气,纸捏成一团朝对面墙壁丢去,纸团顺着墙壁落到墙角,还觉得气不过,拿叫踢了两下一边的椅子,最后软倒在椅子里,默不作声。
正文 第25章
袁朗背对办公桌后的铁路,对窗戳着,窗外的风景和平时无二,天高云厚,缩小的人影仿佛在沙盘里兜兜转转。
铁路从评测报告中抬头,神冷冷的,“收魂啊。没三大仙给你招魂。”
袁朗望着薛刚从对面楼下走过,消失在楼道口,转过头摸后脖子,“魂在呢。”
铁路用食指和么指揉眼窝,“开春第几个啊?年度总结会上不都打包票力争比去年好,比丢水漂还快。照这速度就等着当光杆司令吧。”他口吻三分揶揄,七分惋惜,忍不住哀其不争的叹口气。
铁路揉着肩膀,脖子转个圈。铁路有颈椎病,熟识的医生奚落过他您老贵庚,颈椎直的像个六十岁的老太太。
袁朗问,“颈椎又不舒服啦?”
铁路拍拍后颈。
袁朗走过去给铁路捏肩膀和脖子,手一下下的使着力,沿着颈椎一节节向下。袁朗的手上功夫算是铁路亲授的。铁路当年对推拿按摩有了兴趣,队里武僧跟娘舅都被他抓壮丁找过x_u_e位,袁朗也没逃得出如来手掌。后来铁路的颈椎不好,袁朗经常给铁路按摩颈椎,对推拿之术颇有一番心得的铁路自然会指点他,久而久之学了一手。
铁路闭上会眼,“手艺没生疏啊。”
袁朗边推边笑,“改天干不了特种兵,还有口活计。谢谢领导多加栽培。”
铁路下达着指示,“肩膀左边使点力,别弄的跟没吃饭一样。”
袁朗拔了一下铁路的脖子,“嘿,当我长工使啊。”
“你怎么不说当丫鬟当农奴啊。”铁路笑了笑,“你要干啊。干的话改个名叫四喜。”
袁朗问,“是富寿禄禧?还是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铁路说,“四喜丸子。”
袁朗抓住铁路的手顺着其上的x_u_e位按下去,“别啊,叫五环不更好?”
“还惦记看奥运会呢。”铁路望了他一眼。
袁朗道,“要不您干脆派我去保卫保卫运动会现场?”
铁路一记冷笑,“要你个特种兵去保卫现场,欺我大国无人了。”
袁朗放了手,铁路感到像生锈轴承的脖子好受些,抽身起身活动活动,指椅子示意袁朗坐下,大显身手给袁朗捏着肩。
“大师出手,果然不同反响。”袁朗享受着铁路的手艺,禁不住夸一句。
铁路一笑,“无照经营啊。”
袁朗笑道,“不怕啊,保证您生意兴隆。”
少时铁路问,“莫彪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袁朗半晌没开口,他抬头打开眼由下往上望着铁路,“出生入死的。您说怎么办?”口吻淡然却是无比认真“我需要时间。”声音不大,正好传入铁路耳内。
铁路重重的拍了两下袁朗的肩膀。
袁朗安静的说,“他不是个贪生怕死的人。而是我所说的那些热爱生命并勇往直前的人之一。他需要时间。”袁朗重复着。
铁路招招手,袁朗从椅子里蹿起来站到一边。铁路又坐回去,他考虑了一会,“三个月,不能再多了。”他沉默了一会,打量袁朗,“你还是跟我第一见到你一样。”
“幼稚?”袁朗扯着嘴角。
第一次见到铁路的日子仿佛很遥远,又似乎就发生在昨天。
铁路不再去注意袁朗,他点了根香烟,想了想,然后说,“以为自己什么都能。你就没想过什么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