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铁路的语气里听不出他有怒气,不过拓永刚还是有些紧张,他知道铁路会生气。“没有的事,打球跑来跑去的难免会撞到,这很正常。”
“正常能伤成这样?”
“别提了,我也不想让人知道这是打篮球伤的啊,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
“幸亏你没给我弄出什么光荣的事来,不然我会让你后悔认识我!”
拓永刚不明白铁路这突如其来的狠厉是怎么来的,他眼神里的暴烈情绪令他惶恐不安。也许是知道自己把拓永刚给吓着了,铁路托着他的后脑,安抚地揉捏了几下,语调温和却也强硬,“听着,任何时候都不能忘记保护好自己,让自己受伤或死亡再大的成功也是失败,明白了吗?”
拓永刚的情商不是负分,所以他很快就明白了铁路这其实是爱之深责之切。铁路原本就不是一个浪漫温和的人,他强悍骄傲,深不可测,看起来还相当地自负。自负容易让人反感,但谁都不能否认,对于一个不论是外表还是内里都足够优秀,甚至在某些时候敢不把一切放在眼里的男人来说,自负也是一种魅力,是一种诱惑,一种吸引。当这个不把一切放在眼里人因为你的一句不负责任的戏言而大发雷霆,而你知道他其实是因为爱着你,怕你受伤才会原形毕露,那种无以伦比的被深爱的感觉实在是令人沉醉。
“愣什么啊?听明白我的话了吗?”
“知道啦。”拓永刚笑着,天真又无邪。
铁路拿他没有办法,又爱又恨地捏了一下他的鼻子。
“啊——啾——”拓永刚响亮的喷嚏声破坏了这浓浓的氛围,拓永刚暗自庆幸还好没有鼻涕跟出来……
“赶紧穿衣服出去。”
“哦。”
拓永刚乖乖地擦干了身上的水,穿上衣服。
“别动啊。”
齐桓让拓永刚在椅子上坐好了,他拿左手张牙舞爪地在拓永刚脸上比划着,他在找一个相对不别扭的姿势来挡拓永刚的眼睛。几经试验之后,齐桓选择食指中指并拢遮住他的眼皮,其余三个手指头远远叉开,避开受伤的皮肤。这样他往伤处喷药的时候就不担心药水沾到眼睛。拓永刚让他别这么麻烦,直接喷就行了。齐桓也想,可看见拓永刚一直在抖的眼皮他就没下得去手,就怕一不小心药水喷进眼睛里去。
姿势选好了,齐桓的手掌把拓永刚整个脸都给挡住了,这就是巴掌脸了吧?齐桓暗笑着,带着点戏谑。但是很快地,他的手指就细致地感觉到拓永刚的眼球在眼皮底下不安分地转来转去,同时他鼻子里呼出的s-hi热的气体像一条热乎乎的舌头在规律地舔舐着齐桓拇指底部,而他的拇指指腹就轻轻压在拓永刚的嘴唇之上。齐桓在瞬间就想起了在拓永刚小时候咬了他一口的那条蛇,齐桓的心跳砰砰砰地跳得飞快,他后知后觉地省悟过来,自己在触摸他。莫名其妙地就跑题万里的心情很快就被齐桓拉了回来,毕竟身为特种兵指挥官,他的心理素质可是像合金钢板一样地坚硬,一点点小意外不足以影响到什么。齐桓动作干净利落地先把保险液喷上,拓永刚的眼球快速地转动了两下。齐桓警告他,“先别动。”齐桓的手拿开,盖上保险液的盖子。
拓永刚等了一小会儿才把头扭过旁边去深呼吸,同时用手去扇鼻子周围的空气,充斥鼻腔的浓重气味很让他不舒服,“憋死我了。”
齐桓没答腔,拓永刚也不在意,他瞟了一眼那瓶保险液,说,“这玩意儿喷得不好会毁容的啊。”
“那不好意思,我好像也不太会用,怎么办?”
“剩下的我会全喷到你脸上。”
“喷呗,冻一个壳儿,剥掉就又滑又嫩了。”
拓永刚做了个呕吐的表情,齐桓觉得好笑,这么大个人了,怎么有些言行还幼稚得跟个孩子似的?一个人平时的举动多少会折s_h_è 出他的内心状态,而拓永刚差不多是保留了他这个年纪已经没有什么人还拥有的天真吧。做为一个名符其实的凤凰男,不用像山j-i们一样历尽艰辛地涅磐镀金就已经足够光鲜明亮,他实在不需要非逼着自己快快长大,用隐藏和切割自己的本x_ing来适应规则。他有的是底气来做他自己。
“说真的,你为什么要来这里?”齐桓盯着他的眼睛,像是怕错过了他的每一个会露出马脚的眼神,“没有其他特别的原因?”
而拓永刚回避得理直气壮,“关你什么事?”
“我脑残,我闲得蛋疼。”齐桓边说边拿药剂,拓永刚自觉地闭上眼。齐桓照着刚才的程序给他喷上药并抽了张纸巾递给他,让他捂着眼睛减少药物刺激。拓永刚也知道自己刚才的态度生硬了些,齐桓又没招他惹他,不过是问了他两句话而已,自己犯不上这么冲撞他。而且齐桓折腾了一天休息都没顾上就帮自己上药,自己这样做太没良心了。
拓永刚捂着左眼,右眼悄悄掀开一条缝儿去观察齐桓,齐桓正把药装回盒子里。他咬了咬嘴唇,“刚才对不起啊……”
“跟你说个事……”
异口同声的话语交织在一起听起来乱七八糟的,目光相接的瞬间两人都有些尴尬。齐桓嘴角紧抿,拓永刚低头假装擦眼睛,“你说。”
“铁头说你伤好之前暂时不出外勤了。”
“哦。”这事儿拓永刚早就预料到了,让一个鼻青脸肿的人在外面晃来晃去,PLA的形象何在?
“行了,没什么事儿就睡觉吧。”
“噢。”拓永刚站起来,走了两步到自己的床边直接就躺上去睡了。齐桓抓了抓头,关灯,上床睡觉。
一夜无事。
☆、第 7 章
后来的很多天里拓永刚和齐桓的作息时间都像是岔开来了似的,拓永刚负责内勤保卫工作需要倒夜班,而齐桓在相对规律的工作时间里也没有多少与他有交集的机会,顶多就是在一个屋里睡觉。然后就是说不上原因地开始客气起来,大家都变得有礼貌多了。就连常跟在拓永刚身边的余小友在不多的几次跟齐桓碰面后都很奇怪地问拓永刚,“连长,你是不是跟齐队长吵架了?”
拓永刚说,“我跟他能吵什么呀?大家负责的工作不同,少了点儿交流不是很正常?”
“我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拓永刚用手套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我觉得你才怪呢。”
余小友委屈地抓抓头,拓永刚大摇大摆地就走了。
拓永刚总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但是他也没有什么好的计策去挽回和弥补,所以就算心里也是满腹愧疚,却也是什么都做不了。余小友都能觉得怪怪的,铁路就更是百分之百地觉得他们之间有嫌隙了。面对铁路的询问拓永刚答不出个所以然来,难道就说是因为他对齐桓说话态度不好,所以就搞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谁信啊?
铁路也不信,但是他不追问。
拓永刚想不明白,但是他也不会想要从铁路那里问到些什么解决之道。这是他跟齐桓之间的矛盾,他觉得,他们总会化解掉这点破矛盾的。
这天齐桓从外面执行完回来,在宿舍里没有看到拓永刚,他当然不会见到他在宿舍里出现,因为回来的时候齐桓就看见他戴着执勤的袖标在营区里走过。齐桓把头盔放好。习惯x_ing地找水喝,水壶是满的,提在手里还是挺沉甸甸的。水太烫了入不了口,齐桓只能耐着x_ing子坐下来等一会儿。跟拓永刚合用的桌子收拾得很整齐,灰尘是有一点儿,不过不太脏,都是些细小的还没来得及抱团凝结成大颗粒的微尘。齐桓这边儿放的多是专业书籍,英文书啊,工具书啊之类的。拓永刚那头笔记本放得多,硬抄软抄一大堆。还有一个台历。他在上面做了些小标记,有时候写上几个简单明了的字,表示这天去干了什么,或是要去干什么,比如说开会啊,外出啊,夜班之类的东西。齐桓跟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顺畅地聊天,平时也不太关注他这本台历,这会儿却是挺好奇他都会在上面写些什么东西的。
齐桓拿过台历就翻,台历是新的,也就是说这是在他来黎巴嫩之前才买的,上面有标记的那一页正是他来黎巴嫩的那个月。台历不是日记本,不会有人在上面记些太隐私的东西,这一点齐桓也知道,但是他就像是停不下手似的浏览着那几张硬纸片。拓永刚在上面记载的一些事情,他有时也有份参与,脑子里时不时地也会回想起当日的一些小片段。齐桓看见拓永刚被蛇吓倒的那天被他用笔重重地在空白的位置打了个叉,齐桓忍不住笑起来,还真是爱憎分明。
拓永刚还把家人的生日给标在了上面,过去的有他爸爸的,还有即将到来的他姐姐的生日。齐桓翻到后面12月,19号那天下面写了三个字:我生日。齐桓哑然失笑,他觉得这人真的是太可爱了。齐桓很冲动地拿起桌上的笔,在拓永刚写下的“我生日”下面添了一句,“你想要什么?”
想象着他看到这句话时的表情,齐桓笑得更愉快了。
拓永刚换了岗,没有先回宿舍,他往办公楼去了。办公楼里还是老样子,忙而不乱,大家都专注于自己的事情。拓永刚跟他们中的某些人擦肩而过,或是不经意间打个照面,然后彼此过目即忘。他目标明确,他要找的是铁路,不是别人。铁路的办公室关着门,拓永刚在门口站好了,左右看了看,走廊上没有人,但他还是抬头挺胸沉着气,响亮地喊了声,“报告。”
“进来。”铁路的指示简洁有力。
拓永刚扭开门走进办公室,铁路人办公桌后面抬头看了他一眼,说,“把门关上。”
拓永刚关上门,脱下来的头盔放在办公室茶几上,他用手指按在盔沿上,静止不动,让头盔别在几上摇头晃脑的。在茶几上除了拓永刚放的头盔还有一个塑料的小盆栽,盆栽旁边还有一杯混浊的淡绿色的果汁。拓永刚抬头瞄了铁路一眼,铁路很专注地在写着什么。拓永刚眼睛瞟着铁路,一边静悄悄地拿起装果汁的太空杯,拧动瓶盖,几声螺口旋转的轻响过后,盖子被他打开了。他喝了一口果汁,混合果汁,苹果的味道最浓。拓永刚没来维和部队时不知道维和部队里死板规定那么多,澡堂的事儿也就算了,毕竟那样子也没什么不好,说实在的,那薄薄的隔板可没少帮他的忙。硬件设施上有规定,就连每天吃多少吃什么都有规定,每人每天必需摄入足够的热量,配送的食品全是牛r_ou_j-ir_ou_牛n_ai,大块大块的r_ou_看着都饱了。可是中国人还是比较愿意吃点青菜,于是,放眼所有的维和部队营地,只有中国营才会有菜地会种青菜,自给自足,调和食物结构给官兵们解解油腻。维生素摄取量自然也是有定额的,于是,水果就是不可或缺的物资,可是啃水果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做的事情,尤其,各人的口味还不一样,因此有些水果销路可不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