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交联黎司令部的报告让铁路一直忙到晚上9点多才完成,他锁上办公室离开。路过另一间办公室,他还敲了敲门,问里面的同事怎么还没有走?同事回答说快了。
“注意劳逸结合啊。”
“行了。”
铁路经过澡堂门口时遇见中国营的罗营长,那是营内最高指挥员,虽然他与铁路都是上校,但他是铁路这个副营长的上级。铁路跟他打招呼,“老罗啊。”
“啊,老路啊。怎么?刚回来?”
“是啊,给司令部写报告。”
罗营长摇了摇头,“来这儿几个月写的报告比在国内一年还多。”
铁路笑起来,“可不是。”
“没洗澡吧?一块儿洗啊。”
铁路看看自己两手空空,“我什么都没带。”
“都是老爷们儿穷计较什么呀?一起用!”
铁路有些“盛情难却”,便到澡堂后面的晾衣区收了自己的衣服,直接进澡堂洗澡去了。洗完澡顺手又洗衣服,罗营长边说边感慨,“这出了国就想起老婆的好处了,别的不说,起码衣服不用自己洗啊。哈哈哈哈……”
铁路笑笑不搭这话,因为他到哪儿都是自己洗衣服。
“哎,怎么没见你提过你老婆孩子?”
铁路拧了拧衣服,“我没结婚。”
罗营长稍有些吃惊地看了看铁路,铁路很坦然地挑动了一下嘴角。老罗笑了笑,“够新潮的呀,独身主义者?”
铁路点了一下头,“算是吧。”
跟罗营长在他房门前道了别,铁路继续往自己的屋走去,他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儿,凝视着楼道那头的一间宿舍,那是齐桓跟拓永刚的房间。时间这么晚了,明天上早岗的拓永刚应该是睡了。铁路不再肖想,掏钥匙开门进屋,还没开灯,从床上就传来一声小小的抱怨,“怎么这么晚啊?”
铁路又惊又喜地亮了灯,发现拓永刚靠着墙坐在他床上,正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瞧着他,笑得有些顽皮。铁路什么也不说,只是慢慢地走近他。拓永刚嘴边的笑随着铁路的靠近越来越浅,摇摇欲坠。就算只穿着背心和大短裤,可铁路就是铁路,他强大的气息总能轻而易举地瓦解掉拓永刚所有的情绪,再由铁路将他重新塑造。铁路微弯下腰,看着有些身不由己的拓永刚,在他面前他似乎总是如此,安静乖巧,用干净的眼神望着他。铁路想起cao场上的那只小青蛙,活力四s_h_è ,可爱迷人。
见铁路不说话,拓永刚已经在低头检视自己,看是不是哪里不妥了,嘴里解释着,“我进来时没人看到,我在这儿坐得快睡着了。”
铁路的心被什么撞了一下,“刚子。”
铁路语调轻柔,拓永刚抬头看着他,“嗯?”
“你现在最想做什么?告诉我。”
拓永刚的眼神闪动了一下,然后就开始想。铁路笑着摸摸他的头,“这还用想?”
拓永刚看着铁路的眼睛,那神气仿佛是铁路在允许他这么做,“我想让你背我。”
这个要求倒是让铁路意外了,不过他很干脆,“好。”铁路说着转过身,微蹲下来,“来。”
拓永刚站在床上,轻快地趴上铁路宽阔的背,铁路有些好笑,“真像只小青蛙。”
“什么?”
铁路双手托着拓永刚的屁股把他稳稳地驮在背上,说,“没什么,然后呢?”
拓永刚用双手圈抱着铁路的肩,答道,“走哇。”
铁路好脾气地背着他在不大的屋子里走来走去,身体紧贴着身体,铁路都能感觉到拓永刚笑的时候胸腔的颤动,只是背一背怎么就能让他这么开心?两只脚晃来晃去的,悠闲得很。铁路不由得宠爱地拍拍他的屁股,拓永刚就在他背上扭来扭去。
“别动,一会儿掉下去。”
“那你就松手呗。”某人有些趾高气扬。
铁路掐了他一把,拓永刚笑嘻嘻的,之后就没了声响,正当铁路奇怪之时,他出其不意地贴近铁路的面颊,催眠般地叫出铁路的名字,“铁路……”名字后面紧跟着的那声悠长叹息让铁路一扫温和的模样,他把拓永刚扔到了床上,床板发出噗地一声闷响。拓永刚衣服有些凌乱,他仰躺在床上看着铁路无声又恣意地笑。铁路压了上去。
齐桓一走就走了4天,一点消息也没有。有时候拓永刚也好奇他到底去了哪里,他问铁路,铁路也不说,只是说他有事在身,任务完成,自然就会回来。于是他也就不再多问。
这天他在营区执勤,突然看见医院的医生护士往他这边奔过来。他关心地问了一句,“出了什么事?”
医生说,“刚才接到通知,有人受伤了,现在正在返回营地。我们到前面等着。”
“受伤?”
拓永刚也好奇出了什么事,便跟着医生一起赶往营地大门。
远远地看见营门了,从外面被放进几辆维和部队的巡逻车。那几辆车里有些不是中国营的车,拓永刚看到了它们车身上贴的国旗,其中有一辆是西班牙的,还有一辆是巴基斯坦国的。医生们明显加快的步伐。拓永刚也跟上去。
车门打开了,从车里陆陆续续地下来好些人,他们也很快被周围的人包围住了。耳边还能听见有人在说,“小心点小心点……”
真的有人受伤了?!
拓永刚分开众人让医生们挤进人群,“来,让一让,让一让,医生来了。”
拓永刚看见了被转移到旁边的一个伤者,那是个外国人,西班牙维和部队的人。看起来他伤得不算太重,因为他看起来很清醒。西班牙人额头破了个口子,血凝在额发上,没有擦净的血渍把右边脸颊弄得有些脏。那伤口上的血块儿让拓永刚瞧着有点儿心慌,任何人看到血乎乎的东西,心里都会感觉不舒服。
拓永刚暗想还好不是自己人受伤。医生们在着手为伤者做伤口处理,边上能帮忙的人也非常地多,拓永刚不想留在这儿碍事儿,于是他让旁人一人给他让一下路。不料那人瞧着却非常眼熟,好像就是那天跟齐桓出去的那批人里的一个。他就跟人家打听齐桓,“哎,你不是跟齐桓一块儿出去的吗?”
那个士官点了点头,“是啊。”
“他人呢?”
“回来了。”
拓永刚放眼看去,一片的蓝帽子,别说齐桓,就连齐桓的一根毛都没看见。但是那士官既然说他回来了,那他就应该在附近,作为队长,他不可能把外籍友军拉回营里就扔下不管了,他会全程跟踪的。巡逻车在士兵的指引下被引到大门内一侧的空地上停放了,车一挪开,他就看见齐桓了,就站在离他不过3米远的地方。就算他背对着他,拓永刚也一眼认出那是齐桓。因为拓永刚当年在老A参加选拔的时候就对他的站姿印象深刻了!
齐桓在跟几个外籍维和人员说着什么,外国人频频点头,往人堆里神情关切地瞧了瞧。齐桓大概是在告诉他们不需要过多担心吧?拓永刚不好去搅和,反正他看起来状态不错,想知道什么晚上回宿舍问也一样。拓永刚压制着自己的好奇心,就挪动脚步走人。谁想他刚动,就听见齐桓在他身后叫他,“刚子。”
“啊?”拓永刚只好站住了,转过身去。
齐桓看起来跟平常没两样,就是脚上的那双靴子满布灰尘,鞋头的地方还起皮了。他身边站着两个个头相差很大的外籍军人,高的1米九几以上,矮的才不过1米六几。拓永刚冲齐桓笑了一下,“回来啦?”
“啊。哎,介绍几个人给你认识啊。”齐桓比划着身边的高个子金发军人,“这个,西班牙人,叫贝贝。”齐桓说起这个人的名字时声音都带着笑,因为他的名字实在是太好玩了。
那个叫贝贝的人伸手要跟拓永刚握手,他用英语跟他说,“我叫Pepe,很高兴认识你。”
拓永刚看清楚了这位Pepe胸前绣的军衔英文是上尉,他脖子上的蓝色领巾围得有些随便,松松垮垮的,根本就不成样子,更像是套着一条围脖。拓永刚笑了一下,礼貌地回应,“我也很高兴认识你。”与此同时他也伸出了手准备跟他握手。
但Pepe 不知道怎么的,说了句sorry就把手缩了回去,手指伸进他的蓝色领巾里掏摸着什么。拓永刚觉得奇怪,他看了眼齐桓,齐桓丢给他一个让他看不明白的眼神,似乎有些小神秘。
齐桓对Pepe说,“别把它捏扁了。”
Pepe挑了挑眉,努力地摸索,“小意思,我在找它的头……哦,找到了。” Pepe兴高采烈地从领巾里掏出了一条绿色的菜花蛇。“嘿,小可爱,你闷坏了吧?噢~!上帝!” Pepe怪叫了一声。
之后齐桓发现拓永刚无声无息地一头栽倒在地上。
门口变得有些乱七八糟起来了,人群分成了两堆,一边比较科学,另一边就有点儿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自己给自己认定成了肇事者的Pepe不停地解释他什么都没干,齐桓把拓永刚抱起来,脱掉他的头盔,边摇晃他边喊他的名字。旁边热心战友七嘴八舌地教他掐人中,捏眉心,甚至还有人说人工呼吸……
“医生!”
在乱哄哄的声音中齐桓大喊了一声,那边给伤员包扎伤口的医生被分配出来一个,赶过来看是怎么回事。医生掀开拓永刚的眼皮看了看,又试了试他的脉搏和呼吸,最后说,“吓的。没事儿,一会儿就能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