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s_h_è 进水下的日光曲折摇晃,阮成杰憋着的那一口气很漫长,Max的视线紧紧追踪着他摆动的腰腿和手臂,若有所思地思考着什么。
等到这情敌最终浮出水面时,Max笑意盈盈地递上了毛巾和热饮,一脸无害。
当然,如果他的视线不是那么直勾勾地黏着阮成杰s-hi漉漉的腰腹大腿来回打转的话,会显得更加热情无辜些。
阮成杰有点意外地接了东西,然后心情不错地对着小孩儿点了下头。
这点温和态度鼓励了Max,他张嘴就问:“那车是锋哥新买的吗?”
阮成杰挑了下眉,没说话,也没反问什么车。而Max兴致勃勃地凑了过来,神色里满是艳羡。
“LaFerrari……天啊,我差点以为我看错了。”
阮成杰含着杯子喝了一口,淡淡地说。
“他买不起。”
Max明显一愣,嘟囔了两句,阮成杰大概听清了,说的是:“……又是抵押来的吗?锋哥这几年很赚嘛……”
阮成杰没搭理这一茬,Max喃喃自语了几句,忽然看向了阮成杰,语气里有羡有妒。
“锋哥一定给你花了很多钱。”
阮成杰骤然失笑,认真看了Max一眼,然后很平静地说:“我在他这儿,过的是这辈子最差的日子。”
Max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一脸“蒙谁呢”的诡异神情,过了会儿才说:“你骗人。”
阮成杰摇了下头,懒得和这小东西计较。对这么年轻的孩子他实在没必要费力气。要搁在往常,阮总还挺吃这作妖和撒娇撒泼的小把戏。
想到这,他忽然开口问了Max一句:“阮成锋以前待你很好?”
恃宠才能生娇,被捧在手心的人才有顽劣睥睨的资本。照着Max这两日撒泼打滚的架势,大约能推断出俩人曾经的相处模式。
Max愣了下,原本打好了腹稿的话题一下子堵在了喉咙里。他有点沮丧地想了想,圆溜溜的猫儿眼眨巴两下:“跟你没法比。”
“嗯。”
阮成杰喝完了东西,放下杯子又问了Max一句:“你很想睡他?”
Max迟疑地看着他,纠结了半天不知该怎么回答,下意识啊了一声。
阮成杰一本正经地看着小傻蛋儿。
“这个恐怕不太好实现,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我?”
Max呆滞地张开了嘴,随后蓦然间震惊后退一步,语无伦次地指着阮成杰。
“我,我我,我不是那么随便的!”
***
相熟的改车厂里,阮成锋叼着根烟跟混了不知道几国血的老板Allen在y-in凉地里聊天,不远处几个黑人技工正在收拾他那辆惨不忍睹的陆地巡洋舰。
Allen抱怨了几句生意难做,人工上涨。又问阮成锋近来总在忙什么,约了几次都推脱了不出来玩。阮成锋似笑非笑地从唇缝里吹出一道白烟,眼神落点在坑坑洼洼的车前盖上,含糊不清地敷衍道:生活重心转移了啊。
他刚来哈拉雷没多久就认识了Allen,一开始是从二手车交易市场攀上的交情,后来发现这个红发男人改车很有一手,之后三五不时地约出去越野狩猎,也带着Max,跟一帮肤色不同的野路子飞车党们混得很熟。开的是最暴烈粗野的改装车,跑过最破烂原始的路。生生把个从前锦衣玉食的少爷磋磨成了俚俗不忌的糙汉。
那帮兄弟给过他相当肆无忌惮的快活,在超速驾驶的风驰电掣里,一帮人狂歌大笑。野生Cao场里钢铁怪兽追逐着羚羊角马,傲慢地从食r_ou_兽身畔碾压过去。最漂亮的女郎搂住阮成锋的脖子用力亲吻,高弹饱满的腰臀滑腻得像条蛇。阮成锋那时一个没把持住,手已经直接伸进了绷紧的短裙。耳边有响亮的口哨声,烟Cao燃烧的气味与沸腾的荷尔蒙能顷刻间就把人点着。
他在哪里都是最耀眼的一个,即使生活圈子在十七八岁时陡然转了个弯,稍作调整也能很快适应,然后找个舒服惬意的方式摆正重心。
如果他愿意,满可以在异国他乡过得相当精彩。事实上阮成锋也几乎做到了这一点,将近十年没和国内通过音讯,甚至禁绝了自己这个姓氏与华瑞地产的一切关系。倒不是和赶他们一家子出门的阮鸿升赌气,他自己心里隐隐明白,他是要和某个人划清界限。
你处心积虑痴迷颠倒的那些,全拿去,我一点儿都不要。
但是再漂亮的姑娘和最木奉的小伙子也没给过他在某一刻的悸动,当年纪轻轻的Max那张酷似某人的脸在迷离灯光中向他微笑,主动把唇送上来。酒意上头的阮成锋清清楚楚地感觉了有什么东西在心口炸裂。
原来真正想要的始终未曾远去。
阮成锋漫不经心地听Allen抱怨生计艰难,烟气在眼前弥散了一片。过会儿轻描淡写说道:“生意不好做就换个地方嘛。”
Allen是爱尔兰裔,跟着父辈过来捞了十多年世界,听了这儿骂了一串粗话,大意是上下嘴皮子一碰轻巧,半辈子经营都在这儿了。惹出了阮成锋一阵大笑,末了用力拍了拍他肩膀,摸走了车钥匙走人。
他从Allen这借走了一辆改装过的福特猛禽,当动力十足的车子嘶吼着驶进别墅院门的时候,天色还没暗,老远就看到了阮成杰在廊下的身影,穿着轻松随意,双腿交叠着靠坐在藤编的长椅里头,手里拿着纸笔正涂画着什么。
由远及近的引擎声惊动了他,阮成杰抬头看了门口一眼,分明是平淡目光扫过,阮成锋的唇角硬是不由自主地扬了一扬。
他停好车,心情愉快地吹着口哨,甚至不肯多走几步从台阶上去,而是径直穿过了修剪整齐的玫瑰丛,单手抓住木质栏杆利落地翻了上去。挟着修车厂里卷裹来的机油和烟Cao气,十分肆无忌惮地俯下去,作势要亲阮成杰的脸。
“我回来啦。”
阮成杰有点嫌弃地避让了下。这年余来他没再如从前那么注意修饰外表,一开始是身心狼狈没这条件,后来又是长时间的心绪复杂顾不到这些,但骨子里还是矜持洁癖的那个人。他刚把自己收拾干净,留长了的头发一直没修剪,用根皮筋松松绑着,潮润而柔顺地在发尾那打了个卷。
阮成锋闻到熟悉的木质调芬芳,呼吸堪堪停留在了哥哥耳畔,并没真正接触上去,只是深深吸了口气,在毫厘之间就交换了些什么。笑问:“洗了澡?”
“刚刚游了会儿泳。”阮成杰把手里涂涂改改了一大片的文件搁到一边,忽然笑了下,仿佛闲话似的把话题扯去了另一个方向。“你那个小玩意儿,一直想跟我显摆你们的过往。”
阮成锋扬了下眉没说话,等着下文,果然,阮成杰的下一句,不紧不慢的调子却让他嘴角陡然一抽,神色都变了。
阮成杰淡然地说着:“先是夸你温柔,后来又隐晦说只在某些时候粗暴,问我承受得了吗——我估摸着他对你这人的本质是不是在认知方面有些偏差?想来想去觉得也许该修正一下,于是让他看了眼我的脚,看清楚什么是粗暴。”
余音袅袅,阮成杰的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阮成锋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沿着他的腿线往下看了过去。天气已经热了,阮成杰赤脚踩着双黑色人字拖,和养白了的肤色一对比异常鲜明。
骨r_ou_匀停的肢体末端,残损部分无可回避地撞进了眼底。
阮成锋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先头挂着的一丝微笑凝在了唇边,有片刻的表情扭曲,却什么都没说。阮成杰也没看他的脸,完全无视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
心疼也好,追悔也罢,伤口已然长成了隐隐扭曲的丑陋痕迹,缺失了的就是缺了,纵然那地方平日里不引人注目,打扮整齐后丝毫看不出有哪里不对,甚至对于行动的影响也不算太大。
然而他们俩谁都没忘。
手起刀落那一刻的惨呼,床单上拖出了凌乱污浊的血迹,浓重腥甜气息里头两具系出同源血脉的身体纠缠不休。其下的那一个急剧消瘦下去,丧失一切反抗和挣扎的可能,唯一通往自由和救赎的那条路指向死亡。
去死吧,结束吧,再见吧。日里夜里梦魇里,前半生孜孜以求的金钱地位,一步步践踏在脚下的尸横遍野,以及这个最终将自己压在身下蹂躏凌辱的恶鬼,统统都在向阮成杰清算总账。煊煊赫赫半世浮华,化成万箭穿心,要把人彻彻底底撕碎了吞吃了,万劫不复。
每一分亏欠和掠夺,都是要连本带利还回去的。
三百万买了周明的命,却百密一疏漏掉了达成交易的电话录音。
一根钢筋几乎就废了柯明轩,也捅穿了柯家这权势滔天的马蜂窝。
费尽心机打通监狱关节送进一把杀人刀,天意教边以秋竟又从死亡线上挣扎了回来。
乃至于步步为营将二叔一家流放,彻底断送掉阮成锋的前程,算计到阮云庭残了一条腿,只当是这一家子就此再无翻身可能。怎么能想到十年之后风水轮流转,眼前人简洁利落地一招釜底抽薪,全盘皆输。
阮成杰的视线静静地落到了自个儿赤裸的脚上,不回不避,凝视了几秒。
然后开了口继续往下说。
“小孩儿看到这伤疤挺震惊,问我怎么回事。估摸着他只当所谓‘粗暴’是床上那点乐趣,我告诉他,你砍的。”
阮成杰坐着说话,阮成锋弯着身在他身侧,听了这一句转头去看他的同时用力抿住了嘴唇,眉宇之间的神色骤然沉了下去。他那张脸原本就生得五官鲜明夺目,笑起来灿烂明艳,冷峻相对时却异常犀利,此刻眉梢眼角几乎是在瞬间笼上了一层煞气。
坐着的这人像是恍若未觉,只是停顿了片刻后抬眼,望着阮成锋面无表情的脸,忽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