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居然还在笑,还在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对他好脾气的道歉——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明明从一开始就承受了一切的委屈和不公,可那双眼睛里却只有看不透情绪的温和从容,甚至已经再找不到半点那时瞥见的不甘郁色。
他没有办法就这样坦白地承认自己关注过度的监视行为,只能将所有的情绪都落在那个吻里。直到对方的身体因为缺乏空气而软下来,无力地跌进他的臂弯,维诺的情绪才终于稍稍平复。
苏时急促地喘息着,一贯苍白的脸颊上难得地泛起些血色,精疲力竭地靠在对方的手臂上,轻咳着笑出了声。
“我明白了,原来是要我想这个……我的殿下,咱们的正事还没?c-h-a??呢。等咱们把新国家建立起来,有的是时间忙活这些儿女情长的事,这么着急干什么?”
他的声音因为刚刚结束?c-h-a??而比平时稍显低哑,又带了些鼻音,就尤其显得柔和温糯。
那一声“我的殿下”叫得轻快又温和,反而透出意外的亲昵。戴纳罕有这样叫他的时候,维诺的心口一跳,本能地握住了对方打着点滴的手:“你会陪我到那时候吗,戴纳?”
“说不定,你的动作最好快一点,我脾气可急得很。”
苏时轻笑着开口,语气依然温和,像是只在说一句极普通的调侃。
维诺却已经听懂了他的意思。
痛楚依然不依不饶地盘踞在心口,维诺迎上他的目光,也柔和了神色浅笑起来,抬手揽住他的脖颈,倾身在额上落了个轻吻:“我答应你,戴纳。三个月之内,我会叫你看到你想看到的一切……”
“真的?这么快吗?”
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有希望完成任务,苏时惊喜地抬起目光,望向神色笃然的维诺。
那双眼睛里盛满了最纯净的期许和向往,几乎像是个从未沾染过黑暗的孩子,?c-h-a??得叫人心里溢满了最无力的酸楚苦涩。
维诺忍住眼底的酸涩,抬手按上他的头顶,含笑耐心地揉了揉:“当然是真的,我保证。”
自己的死讯是瞒不住的,经过这几天的发酵,无论是皇室还是民众间都应该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加上起义军的暗中引导,大规模的叛乱起义也就是这几天的事。
他已经筹谋良久,现在又多了来自戴纳的期望,绝不会叫这件事出现任何意外。
保证无疑是有用的,眼前的人本能地缩了缩脖子,微仰了头望着他,轻轻挑起唇角,苍白的眉眼间就绽开心满意足的笑意。
看着他的眉眼舒展开,维诺?j-ian??也浸润过些许暖色,抬手将他揽进怀里。
“就快了,戴纳,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我会告诉所有人你这些年来的牺牲和守护,你很快就可以站在阳光下,接受你应得的赞颂,好不好?”
苏时的笑意忽然凝在了眼底。
“不,维诺——你听我说,我要的不是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
攻:我不管,我要对他好!(つД`)
第11章 伟大的背叛者
“可是我想要。”
维诺直起身望着他,眼底折射出对方眼中的紧张不安,耐心地温声引导:“戴纳,你一直都在守护光明,不要害怕它。”
不害怕才怪。
眼看着自己的经验点已经被插上了翅膀,苏时心口跳得厉害,用力攥住维诺的手腕,胸口止不住地急促起伏:“不——维诺,你不能这么做……”
他的神色实在太过紧张,连针头也被力道过大的动作挣开,在手背上划下了一道刺眼的血迹。
维诺微蹙了眉,把反应似乎过大的人揽进怀里轻轻拍抚着,又握住他的那只手,替他把手背上的血珠擦干净:“别害怕,究竟有什么事,告诉我好不好?”
他罕有这样温声细语的时候,语气难免显出些生疏的僵硬,却还是带着足以叫人平复下来的温暖力量。
主角是能讲清楚道理的,只要自己好好找到一个能说得过去的理由,对方未必就不会考虑自己的心情和态度。
苏时的情绪渐渐冷静下来,不无心虚地将目光错开,谨慎地拉出了自己刚捡来的挡箭牌:“维诺,我和老师发过誓,我所做的事,一辈子都不能叫别人知道……”
他是记得维诺对那个疯子老师的敬仰的。就因为自己射杀了老师,这个人已经和自己不死不休了五年,如果不是这一次不小心落在了自己手上,估计最后的结局也就是自己哪天运气不好,被对方一枪送回主空间去。
——现在看来,自己当时居然还会把这种结局评价为“运气不好”,实在是太肤浅了。
但也正是因为这个,如果是那个人的遗愿,大概也是足以说服维诺的。
苏时信心满满地盘算着,对方却迟迟没有开口,疑惑地抬起头,却发现维诺的眼底似乎燃烧着他所陌生的暗色火焰。
他的心口一跳,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哆嗦。
他们曾经相对过很多次,无论是友好和睦还是针锋相对,即使是被维诺在几百米外一枪撂倒,再或是被勒着脖颈挟持得动弹不得,他都从来没有真正觉得对方有多可怕过。
只有这一次,那双眼睛里的暗色火焰,居然叫他隐隐生出了些许寒意。
“维诺,我——”
难道维诺对老师的狂热崇拜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连自己这样提起来,都觉得无法忍受?
苏时心里有些没底,抿着嘴抬起头,那双眼睛里的火焰却忽然熄灭,只剩下极温柔的哀伤无奈。
慑人的气势也同时悄然消散,维诺温柔地拢住他的发尾,轻缓地揉了揉。
“你不必为老师活着,戴纳。从现在起,他说的话你都不必再听,你有权利为了你自己而活,去做你想做的事。不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不惜一切帮你完成,明白吗?”
不可能,自己要是说想要背着锅送死,对方愿意帮忙才怪。
苏时闷闷不乐地移开目光,难过地不肯应声。
望着他似乎早已麻木的反应,维诺眼底渐渐漫上无力的黯然痛楚。
戴纳只是提起老师都会被吓得隐隐战栗,只怕恐惧和服从早就已经植入他心底深处了。
究竟是什么样的手段,才会叫一个人彻底毁却心志习惯忍耐,接受这样残酷的安排,甚至生不出半点要反抗违逆的心思。
即使老师早已过世,却依然牢牢控制着戴纳。如果自己没有碰巧撞破这一切,戴纳或许就会按照老师的安排,沉默着完成最后的守护,沉默着背负骂名误解,倒在黎明前的黑暗里。
可他既然已经撞破了,就不可能再放任这样的结果发展下去。
“没关系的,戴纳,没关系。就像你说的,我们先把正事做完,这些都还可以慢慢商量。”
过于强硬的改变对方显然无法接受,只能想办法因势利导,先保证戴纳活下去,再慢慢引导着他心底的不甘和希望彻底释放出来。
维诺将他重新揽进怀里,耐心地轻轻拍抚着,轻柔的细吻落在对方眉宇和鼻廓,也将原本苍白冰冷的皮肤染上一层极淡的血色。
“我还需要你的帮忙,戴纳。等到大起义爆发,我就会回到起义军中去,领导大家推翻特?j-i斯政府。我依然需要你在政府中的内应,也需要你帮我照顾我的家人。你会让我没有后顾之忧的,对吗?”
听到熟悉的任务,怀里的人目光重新亮起来,无声地抬起头望向他,轻轻点了点头。
维诺心口蔓开一片酸楚,却依然浅笑着点了点头,轻轻抚了抚戴纳柔软的发梢:“没关系的,我们还来得及,一切都还来得及……”
皇室虽然被排挤出了权力中心,财力也大幅衰落,却毕竟还有着深厚的底蕴,依然有不少在外面千金难求的药剂。虽然比不上之前几乎能起死回生的神迹,却也至少能有效地改善身体状况。
只要维诺会对皇室刻意照拂,他就能顺理成章地代表皇室予以回报,只要有了那些药剂,无论如何也有办法延续对方的生命。
戴纳的身体还很虚弱,只这一会儿就又有些打不起精神。维诺小心地扶着他躺回去,又柔声嘱咐了几句好好养身体,才把守在外面的中尉换了进来,嘱咐他重新替元帅把液输上。
中尉才进了屋,那个人就又恢复了平时的温然从容,迎上中尉急匆匆的担忧目光,还含笑调侃了两句。
维诺守在门外,听着耳机里传来的轻声笑语,眼中的光芒渐渐坚定,沉默着快步离开。
他要让戴纳好好活下去,可以这样轻松地说笑,可以生活在阳光下,可以永远和他一起守护着他们所付出鲜血和泪水的国家。
他必须做到。
维诺的判断很准确,两天之后,起义就在首都爆发,不过三天的时间,就浩浩荡荡地点燃了整个国家。
在起义爆发的第一天,戴纳就临危受命,紧急结束休假回到总统府,全权负责指挥军队镇压起义。
没人管的苏时立刻恢复了一贯的作风,和维诺打了个招呼,等到对方一离开首都境内,就开始对着起义军所谓的聚集地狂轰滥炸,转眼就把几个已经撤空的根据地轰成了一片废墟。
“他真这么做了?”
听到卡特的汇报,维诺的目光沉下来,用力攥紧了手中的情报。
他明白戴纳这样做的用意,首都有对方坐镇,从来都没有被划为起义军的主战场,甚至在打响了第一炮之后,起义军就已经尽数撤出了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