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要是不喜欢魔修,等你好些了,我们每天都出去剿灭那些魔修好不好?师兄只要在后面看着我就好。
裴南终于推开沈清棠,语气平静,如果不是面容惨白,大抵根本看不出来他的状况有多么不好。
他仔仔细细的看着沈清棠的眼睛,慢慢道:我累了,想睡了。
沈清棠愣了愣,伸手扶住裴南:师兄饿不饿?
裴南摇头,重新在床上躺下,将自己陷进了柔软的床榻里。
对啊,他现在不再辟谷,需要吃饭了。
可是吃饭与不吃,活着与不活,到底有什么区别。
一样是虚度罢了。
很快,床榻上的人沉沉的睡了过去,呼吸声均匀,脸色依旧苍白,双手规规矩矩的搭放在胸前,额前的头发温顺的伏下来,整个人乖巧的不可思议。
沈清棠为他拉好被子,又在裴南唇上吻了吻,直到那两片冰凉的唇染上沈清棠的温度,才放开来。
惨白的唇色便好看多了。
等了那么久,那么久这个人终于又真真正正的回到了他身边。
无论是前生还是今世,沈清棠总是会做梦,但他的梦境里并不像与裴南说的那般,而是只有一件事。
他的梦境里,无限循环裴南在前世为他挡劫而死灰飞烟灭的瞬间,他伸手去抓,却永远抓不到。
沈清棠在那个世界里等了很久很久,想等裴南转世,但他等了百年,等曜偲都已经成功渡劫,登上仙途了,还是没有等到裴南回来。
他终于明白,裴南不会回来了。
沈清棠最后将那个世界一起带走去寻裴南了,却没想到醒来的时候重新回到了最早的时候。
沈清棠想,这一世他要对裴南好一点,再好一点,可惜这一世的裴南却再也不想他陪在身边了。
但总还有办法的,总还有办法,让裴南与他在一起的。
直到裴南睡着的薄被上有了水滴的痕迹,沈清棠才发现自己哭了,他伸手一把抹了泪水,又低头吻了吻裴南,起身走了出去。
司尧百无聊赖的等在这间屋子外面。
沈清棠出来的时候,他正在认认真真的逗一朵花上的蜜蜂玩,一把扇子把蜜蜂扇来扇去,并且乐此不疲。
司尧的脸上还有血沾过的痕迹,身上却是艳红,看不出来丝毫不妥。
看到沈清棠推门出来,司尧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倒是抬了抬眼:师兄睡着了?
沈清棠冷冷的扫了一眼司尧:休要叫他师兄!
司尧停下动作,站起身来,勾起嘴角笑了笑:怎么,被他知道你这么狠,裴仙君没有把你打出来?
沈清棠没有说话,转过身去看了看身后的屋子,又转过来道:那些人怎么样了?
司尧耸了耸肩:我可没有你们这些正派人士的心,送到我手上的,哪有不收的道理,更何况我还准备了那么久。不过你放心,回去报信的人我还是留了的。
顿了顿,司尧满不在乎的笑着又补了一句,不过此次他们元气大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找我两报仇。
沈清棠表情有几分阴鸷,声音却轻淡:不要带上我,也不要让裴南知晓。
司尧笑得无辜:沈清棠,你未免太想得开了,你真的以为裴南会原谅你?
沈清棠转过身往里走,却被身后的司尧叫住了。
司尧似乎顿了顿,道:既然我过来了,就把青垂的魂魄交给我吧。
沈清棠看了他一眼,嘲笑道:不是你亲自杀的么?要魂魄作何?
司尧也笑,眼底情绪复杂:没办法呀,比起活人,还是死人更好,不会说话,也不会背叛。
第43章:温和
司尧也笑,眼底情绪复杂:没办法呀,比起活人,还是死人更好,不会说话,也不会背叛。
裴南发现自己的生活异常悠闲,他不用再修炼,不用再操心,甚至日常起居都不用自己动手。
自然也没有了系统在耳边的吵闹。
裴南扶着床沿站起身来,只小小的一个动作,屋门就被推开,沈清棠走过来揽住他,笑意盈盈道:师兄醒了,今晚想吃什么?
那双手牢牢的控在裴南的腰上,沈清棠的怀里坚硬又暖和,裴南起初挣扎过几次,后来发现都没什么效果,也就随他了。
喝些汤吧。裴南的声音平和温润,听不出怨恨或悲悯。
沈清棠便凑近吻了吻裴南的耳侧:那我给师兄炖个乌鸡汤补补身子。
裴南点点头,伸手握住沈清棠放在他腰上的手拉下来,然后缓缓地走到桌前坐下:沈清棠,我想回玄云派看看。
自沈清棠和裴南定居于此,尤其裴南被剖丹之后身子差了很多,过了不少日子,现在总算勉勉强强好了一些,但还是不能剧烈活动,不能受寒受风,否则必会生一场病。
沈清棠数次跟裴南提起鬼修之法,都被裴南推拒了,理由倒是一直没变过:我裴南,清清正正,一生只修正道,怎可入鬼修之门。
裴南从没有问过沈清棠那次极北荒原之后的事,现在已经过了许久,他发现自己还是放在心上的。
人在眷恋越来越少的时候,总会多多少少有一些执念的。
沈清棠没有说话,仿佛像是没有听到裴南这句话一般,语调乖巧:师兄除了乌鸡汤还想吃些什么吗?
裴南闭了闭眼:沈清棠,我想回一趟玄云山。
他甚少用这么大的声音说话了,不过几个字而已,提高了声音说罢,整个人都显出了几分气闷虚弱,轻轻的喘了几口气,脸色苍白。
沈清棠赶忙走了过来,为裴南拉了拉衣领,心疼道:师兄何需为此小事动气。既然师兄想回去看看,我这就去准备可好?不过上次极北荒原之事后,玄云便将你逐出了门派,师兄,你真的还要回去?
闻言,裴南僵在了原地。
似乎不可置信的抬眼看了眼沈清棠,裴南的眼睑颤了颤:我?
沈清棠便露出一丝笑容,可惜这笑容在裴南眼底怎么看怎么残忍,他缓缓道:师兄,极北荒原一行,正道仙家损伤大半,而你却任我抱着亲着,纵然是司尧动的手,亦或是纵然令长老不说什么,其他仙门可还能容得下你?
你
裴南惨白着一张脸,摇了摇头,竟然说不出话来。
他自然想过极北荒原之事中自己的处境,他告知过令云此事的些许情况,却从未将沈清棠对他的想法诉诸口中。
却没想过,这个隐瞒最后却让他无可适从。
面对其他仙门的指责讨伐,又是自己失踪不知何处的情况,玄云派自然会选择将裴南逐出玄云派,暂缓形式。
还未待裴南思索结束,沈清棠的话如一条冰冷的蛇追了上来:师兄,令云在此役中身陨魂消,自然是顾不得你了。将你逐出玄云派的命令,是你师父亲自下的。
掌门师父。
裴南竟然身不由己的抖了抖,张了张嘴:师父出关了?
沈清棠点头,嘴角笑意温和:是啊,出关的第一件事,就是与你断绝师徒,将师兄你,逐出了师门。
裴南僵在原地,定定停了半晌,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喉中咸涩,嘴里满满都是血腥味。
他将满口的鲜血生生咽回了肚中,茫然的盯着桌面看了许久。
沈清棠似乎是终于满意了,低下头亲了亲裴南的嘴角:剖丹时师兄的样子吓坏我了,不过师兄现在身体比以前好多了,再过些时候,我带师兄去四处看看,桃花就要开了。
裴南双手紧紧握在衣角,一句话都未说。
我去做饭,师兄乖乖等我。沈清棠给裴南拿出杯子倒了一杯麦茶,暖香的味道沿着杯沿飘散而出。
室内很暖,沈清棠似乎是担心裴南身体怕冷,在屋中烧了炭火。
只可惜裴南还是觉得冷。
他喊了几声系统,没有回应,现在裴南已经不能清晰的看到神识内的景象,只能感觉,但是种种的感觉都告诉他系统确实已经不存在了。
所以,就算沈清棠现在安静乖巧的在他身边呆着,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就像是一个旅人,在千辛万苦的旅程结束后回家之时,却发现家已经被非法拆除了。
除此之外,就连他最熟悉的玄云山,也不能回去了。
裴南在此生存两世,甚至是在原着中,都未曾如此被玄云派扫地出门。
他一直觉得沈清棠怎么都能算得上是他自己写下最重要的任务,无论如何,无论沈清棠怎么变化,他都是喜爱这个角色的。
可惜到了现在,裴南突然发现,他大概是有些恨这个人了。
晚餐是乌鸡汤和两个小菜,十分清淡,色泽味道都不错。
裴南如今的身体不似以往,也未辟谷,需要及时补充营养。
师兄尝尝。沈清棠拿起勺子,先自己喝了一勺,似乎觉得不错,便又用勺子给裴南舀了一勺,递在他嘴边,小心不要烫到。
这分明是他刚刚用过的勺子,裴南冷淡的看着沈清棠,然后张开嘴,任由他喂了。
之前裴南在床上养伤的时候,沈清棠经常这样一勺一勺喂他,似乎乐此不疲,后来两人一人一勺,一碗汤很快就见了底。
师兄还要吃菜么?
沈清棠伸手拿过手帕要为裴南擦拭,被裴南拿过了手帕,淡道:我有手有脚,不必如此。
沈清棠愣了愣,将手收了回去:师兄今日可是生我气了?
裴南擦净嘴,将手帕丢回给沈清棠,扶了一下桌子,站起身来,声音淡然:未曾。
师兄以前都不避我的沈清棠有些委屈的看了一眼裴南,将手帕收好,站起身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盘。
裴南停住脚步,转过身往后看了看沈清棠,似乎在停顿考虑什么。
沈清棠鲜少被裴南这样看,微微楞了一下:师兄?
裴南顿了顿,眼底稍有几分迷惑的神采,他似乎想了想,问道:之前你身边那个黑影也是魂魄?
裴南很少问起沈清棠关系鬼修的事,似乎是天生的排斥,现在难得一问。
沈清棠稍微思考了一下,像是在确认裴南是不是问了这件事,随即脸上带了几分开心的神色:那不是魂魄,是傀儡。
傀儡。裴南皱了皱眉,是何物?
沈清棠看裴南只着单衣,又一直站着,便走过来圈住裴南,与他一同在床边坐着,又让裴南躺下,将凉被仔仔细细的盖好。
师兄怎么突然对这个有兴趣了?
沈清棠眼底亮亮的,颇有几分雀跃。
裴南面色依旧稍显冷淡:无聊而已,你不愿说,便罢了。
沈清棠在被中抓着裴南的手,一热一冷,温度刚好折中,五只相扣,似是无比亲昵。
傀儡就是在人刚死,魂魄未消散出体时便加以收拢,将魂魄关在身体里,随后加以炼制,便能如常人一样行动,只是时间长了,形体不复,便以黑影的状态存在。沈清棠眉眼弯弯,人死的越惨,魂魄越凶,炼制成的傀儡杀伤力便越强。你那次看到的那只,只是其中一只而已。
沈清棠将裴南拢了拢,连被带人一起圈在怀中:师兄可想要?
裴南摇了摇头:不必。
过了一会儿,裴南又问了一句话,语气平淡,似乎只是不经意问出口:你修鬼道多久了?
沈清棠沉默了一会儿,将头埋在裴南脖颈里蹭了蹭:师兄若想修习鬼道,我便教师兄可好。
两个人,如此亲昵的姿势。
却都感觉不到对方的心里如何想法。
裴南良久没有答话,隔了好一阵子,才悠悠开口:修鬼道可与上一世有关?
这是裴南第一次与沈清棠提起上一世的话题。
无论是对于裴南还是沈清棠,这都是一个很难开口的话题,对于两个人来说,在心里都有不同感受的痛苦。故而现在虽然已经彼此知晓,却仍然下意识的避开了那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