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盛开于y-in暗之地
成才与队友之间,总有一种微妙的隔阂。
他也笑,也闹,也一起捉老A一起恶作剧,一起上过战场,换过命。
但是隔阂依旧存在,这是一种微弱的距离感。
狙击手曾经被人们臆想为残酷而浪漫的存在,实际上战场之内,并无浪漫,只有残酷。
成才在擦枪,吴哲在三米之外看他。
大概这个时候,是他最温柔的时刻,面对着自己的枪,它是武器,战友,助手,和永不会背叛的伴侣。
枪械是否有灵魂?
或者说,任何有灵魂的东西,都不那么可靠。
这是成才的逻辑。
这枪饮过他的血,黑色的光滑的表面,血迹蜿蜒而下,滴落在杂乱的Cao叶上,最后汇入泥土。
但是枪本身没有留下血迹,这也许说明了它的强大与冷酷。
成才半倚坐在枪械库的大门旁,他极为细致的拆卸,擦洗,重装。嘴角噙着淡淡笑意。
此时斜阳正好,他长长的影子一直拖到吴哲脚下。
吴哲待得不耐烦,泄愤的去踩影子的头。
一脚下去冒出大团尘土,他于是不敢再动,垂下眼睛等待。
远远的,有队伍跑步归来,全部汗流浃背,热气腾腾,乱七八糟的喊着口号和军歌,队伍七歪八扭。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在队尾踢着落后的人的屁股。
被踢的人哇哇乱叫。
吴哲眯着眼睛看了看,是二中队的人越野训练归来。
满cao场的人看着追人踢屁股的闹剧,笑声轰轰隆隆的。
吴哲歪着脑袋笑了一会,回过头来继续看成才擦枪。
他的注意力始终没有被外面的喧闹转移,眼前方圆就是全部世界,他习惯于只关注方寸之地,大概是瞄准训练做的实在太好。
成才擦完了枪,起身回宿舍,吴哲跟在后面,絮絮叨叨的说着无关紧要的废话,成才听着,笑眯眯的c-h-a上一两句。
齐桓上楼的时候看见两个人哥俩好的勾搭在一起,哇啦哇啦的说着什么,兴高采烈的样子。
他伏在栏杆上,大声喊了一嗓子:“快吃饭去,磨蹭什么呢!”
两个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异口同声的大声回道:“是!齐妈!”
不远处的cao场上响起口哨声一片。
齐桓黑着脸蹭蹭窜上楼去,吴哲和成才笑做一团,被刚从车上下来的袁朗一人给了一爆栗。
吃完了饭,吴哲窝在成才的寝室里不肯回去,理由是途经齐桓宿舍一定会被杀人灭口。
齐桓推开门站在门口冷笑:“一会我就吹熄灯号。”
成才坐在椅子上看齐桓和吴哲讨价还价,他背对着衣柜,衣柜上贴着一张纸。
纸上写着几行字:
一、狂热的战斗;
二、冷静并且有目的的开火,快速s_h_è 击不会有什么结果,应当全神贯注的s_h_è 击;
三、你最大的对手是敌人狙击手,要以智取胜;
四、一般只在一个阵地上开一枪,否则你会被发现;
五、任何战壕都将延长你的生命;
六、多加练习距离判断;
七、成为一名伪装和利用地形的专家;
八、无论是在前线还是在后方,都要坚持不懈的练习你的枪法;
九、决不可松开你的狙击枪;
十、从战场上生存就是十倍的伪装加一倍的s_h_è 击
这是成才信仰的狙击手十戒律。信仰神并不一定能拯救自己的生命,但是信仰这个,踏实并且有效。
吴哲成功的说退了齐桓,转过身来就看见这样一幕。
成才坐在那里,淡淡的微笑,头上挂着他那十大戒律。
吴哲在心里小声的叹了一口气,还是飞扑过去,企图要掐成才的酒窝,嚷嚷:“花花你刚才都不帮我!”
“你不用人帮,你那嘴下败将多了去了。”
床上坐着看好戏的C3拍着床板笑嚷:“霸王花大战锄头,现场直播,下注啦!”
吴哲本来一心要掐成才嘴边的小酒窝,听见C3如是说,忙里偷空朝c3扔了一本杂志,差一点就命中目标,他一分神,成才一个掣肘,掐着他的腰,把吴哲放倒在书桌上。
外头有人笑的稀里哗啦的,吴哲看不见人,但是听见徐睿的声音:“完了,锄头完败。”
“去去去,人家自家清理门户呢,别在这围观。”这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新晋南瓜苏默同志。
“没有,他们就是玩呢,什么叫清理门户?”完毕说。
成才笑了两声就放开吴哲,吴哲不顾腰疼,窜到上铺去和C3混战。
枕头飞下床,成才捡了起来,c3一边打架一边没忘感谢:“花花,你的,好人的干活。”
说完就被吴哲一把按在被褥里狠掐。
成才笑着拍拍枕头上的土,放回上铺,结果C3一扑腾,枕头又掉了下来。成才索x_ing捡起来放在自己床上,准备打完了再还回去。
齐桓站在门外看了一会,冷不丁一吹口哨:“熄灯!”
中气十足的声音,围观的众人做鸟兽散,吴哲迅速溜下床,窜回自己宿舍。
C3犹自嘟嘟囔囔的骂着锄头小兔崽子,可是不到一刻钟就换成了细微的鼾声。
成才躺在黑暗里,闭上眼睛,似睡非睡。
基地已然安静下来。夜色浓重,有人走出宿舍大门。
他脚步极轻,手中拎着一把枪。直奔训练靶场。
那里离宿舍楼颇有一段距离,那人脚步极快,迅速隐身在夜色里。
楼上,吴哲站在窗前,看着那人的背影。
他想了一会,犹豫再三,还是起身下楼,尾随而去。
天上有几朵乌云,遮了月光。吴哲信步走向训练场,除了办公楼那里还有几点灯光,整个基地浸在一片黑暗里。吴哲放轻了脚步,绕过岗哨,摸进了熟到不能再熟的靶场。
靶场里没有声音,一切都悄无声息。吴哲心想这样找人可是有点困难。
好在不一会,月亮就出现了,凭着这点微光,吴哲远远看见了伏在地上瞄准的成才。
他没有走过去,只是站在原地看着。
那人反复的耐心的用瞄具瞄准,校正。动作熟练简洁。
吴哲躲在暗处,看见他嘴角扬起一朵笑涡。
并非为了喜悦或者别的情感,只是因为眼前的枪和s_h_è 击本身。
这朵暗夜里盛开的笑容,比白天更美,安静又张扬。成才伏在那里,树影斑驳,投在他脸上,明明暗暗的,模糊了五官,但怎么也遮不住,那抹冷静甚至带点残酷的笑意。
他如此适合黑暗,如同生长于y-in暗之地植物。只在夜里伸开藤蔓,绽放花朵。
吴哲静静地看着他伸展开来,浑身上下一派肃杀,和身前那把枪溶为一体,手指轻轻一动,“咔哒”一声,枪里没有子弹。
成才停了一会,再次校正,瞄准,反复摆弄那支枪。不见丝毫情绪。
他天生适合做狙击手,每次吴哲看他拿起枪,都会觉得他就是为了使用这杆枪而生的。
或者说,这杆枪是为他而生。
在他手里,那些杀器被激发出别样的光彩。不再为杀戮而闪耀,仅仅为瞄准和s_h_è 击而狂喜。
那些枪械如此喜悦的被他校正,拆卸,组装。那些程序按部就班,却赏心悦目。
成才再次瞄准,扣动扳机。
月亮又一次被乌云遮盖,光线一下子微弱了不少。成才收起笑涡,放开枪,脸上带着一点埋怨,他没有带夜视镜,这下就看不清楚了。
吴哲放重了脚步,向成才走去。
“加餐?”
“嗯。”
“干嘛这么刻苦?”
成才没有答话,他懒懒的放开枪,翻身躺在Cao地上。
“你干嘛跟来?”
“哼。”吴哲对这个问题嗤之以鼻。
“我怕死。”成才平静的说。
“嗯,谁都怕死。”
“我还怕对不起你们。”
成才在战场上一般不会与敌人短兵相接,他是隐藏在暗处的杀手,战场上的死神。
负责掩护,狙击,责任重大。
成才一直压力很大,吴哲看着他摊手摊脚的仰在地上,看不清楚神情。
他在成才身边坐下,想说什么安慰一下,或者去抓住他的手,但是终究什么也没有做。
压力是不能分享的东西,背负着重担的不光是他,这里每一个人,都是这样,负重前行。谁也安慰不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