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竟然他们高中的地址。
他们到了那里后,吴邪下车,发现张起灵把车停在了学校附近一家很简单朴素的小店前,那家店带着时间的灰尘,安稳地和他身边繁华精致的餐厅站在一起,提醒着吴邪,十年前发生的事,他好不容易就要忘记的事情其实是真实存在的,因为这里就是吴邪最后一次看见张起灵的地方,在十年前。
搞什么?吴邪想,他简直认为张起灵安排这一切——在学校和他偶遇,邀请他去黑眼镜家吃饭,再到现在的等等——都是处心积虑的了,世上没有这样的巧合好吧,到底是巧成什么样子,才能让他在这一天里不断地,藉由这些零碎的片段,去回忆起十年前发生的事情。
他在路边站了一会,直到张起灵出声提醒他,才僵硬地迈开腿往里走。当他跨出第一步的时候,右腿突然没来由传来一丝疼痛的感觉。
“怎么了?”张起灵走在他前面,回身看他,带着点关切地问他:“你怎么了?”
该死的,我简直恨死他这幅云淡风轻的样子了。吴邪想着,赌气似地朝张起灵伸出手,“扶我一把,我腿疼。”
然后他看见张起灵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第19章 第十九章 骨折
张起灵和他走进了这家店,吴邪转过身关门的时候,听店老板语气熟稔地同他打招呼:“又来啦?”
他回身的时候,张起灵也语气轻松地回应道:“最近还好吗?”
吴邪免不了多看他一眼,记忆里张起灵可不是这么爱和人攀谈的x_ing格,更不要说主动去问候别人了。
这个时候耳边传来一声讶异的感叹:“你们是高中时的朋友吧,我对这个小伙子有印象。”
吴邪一愣,看见店老板微笑地打量他,面容十分熟悉。
“啊……”他想了一会,突然也惊叹道:“您是……我记得,当年那个烧烤摊的老板,就是您吧。”
店老板善意地抚掌大笑起来:“就是我啊,你们这群孩子,当年没少来我的摊上吃东西,这都多少年过去了。”
这下连吴邪再怎么装作平静也装不下去了,他扭头看着张起灵:“这你都知道……你不是才从美国回来吗?”
张起灵手里握着水杯,闻言把水杯放下,磕在桌子上发出不大不小一声响,吴邪眼皮没来由地一跳,就听见他不紧不慢地说话了。
“我虽然去美国出了半年的差,但是和有些一走了之就是整整十年的人比起来,我自认对这里还是足够了解的。”
吴邪眼皮一抽,再打量一眼张起灵和实际语气完全不符的云淡风轻的表情,心里直打鼓,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张起灵这么小心眼啊。
他无奈,又不想过多聊起十年前的事情——虽然他也早就发现张起灵一直试图把话题往这方面上引——只好打哈哈,实际上心里差点憋出内伤。
哪知张起灵根本没打算放过他,又把水杯捧了起来,食指摩挲水杯光滑的杯壁,继续道:“杭州这几天降温,你穿的太少,昨晚才会发高烧。”
吴邪自知理亏,老老实实挨训。
张起灵眼神又不留痕迹地看了看他的腿,“还疼吗?”
吴邪想起自己刚才故意气张起灵的话,摆摆手故作轻松,“早就好了,没什么大事。”
张起灵点点头:“注意保暖。”
吴邪心里暗自嘟囔,张起灵怎么变得又小气又唠叨,明明看着就是年轻人,说话像个老妈子一样。
可他不知道,张起灵也是头一遭,还从来没为了谁像这样cao碎了心。
两人又一时无话,吴邪最怕张起灵冷不防再说出一两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来,所以服务生把饭菜端上来的时候,吴邪忙不迭地就掰开了筷子,“快吃,你下午还要上班吧,昨天我听瞎子说你公司离这里挺远的,别迟到。”说完就把筷子递到了张起灵手上,眼神热切又真挚,好像他真的是一心为了张起灵着想一样。
张起灵崩了许久的脸色也终于裂开一条缝隙,他无奈地接过吴邪递给他的筷子,仿佛看见了当年那个躺在沙发上,仰面看着他笑的少年。
他脸上终于浮现一丝温柔。
十年前。
吴邪是被疼醒的。
他刚一醒来,眼神还来不及聚焦,就感觉有人向他贴近过来,热乎乎的手掌贴在他的脸庞上,一个熟悉温柔而激动的声音响起来:“去叫医生,小邪醒了!”
“……妈?”他本能地开口唤了一声,才发现嗓子干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先别急着说话。”吴邪妈妈又摸了摸他的脸,从桌子上拿了杯水,c-h-a好吸管递给他:“少喝一点,润润嗓子。”
他喝一口水,感觉感官终于重新回来自己身上了,抬眼看见他妈妈的脸,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这是哪?”
他话音刚落,忽然想起来,自己刚醒过来的时候,似乎听见他妈妈说了要谁去喊医生的话。
“……医院?”他挣扎一下,想坐起来,下半身又传来一阵剧烈的痛楚,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别乱动。”他妈妈摁住他,温柔又不失严厉地“你小腿骨折了,知道吗?”
吴邪低头一看,看着自己打着石膏的小腿,呆滞了半晌,他想起自己昏迷之前,和张起灵被陈皮围堵在巷子里,张起灵为了护着他被陈皮打晕,自己也……
他全都想起来了,一把抓住他妈妈摁在他身上的那只手,焦急问道:“张起灵呢?张起灵在哪!”
吴妈好不容易才让他冷静下来,安慰他:“那孩子轻微脑震荡,不碍事,第二天就出院了。”
吴邪松了口气,抬眼对上吴妈嗔怒的目光:“有空想别人,你也不看看自己,你这不是小事,是骨折知道吗?多大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吴邪愣了愣,觉得他妈妈的态度好像不太对。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病房的门就被推开了,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走在前面,后面跟着进来的人,吴邪定睛一看,居然是他三叔。
可他三叔不是走了吗?
医生走过来看了看他吊起来的腿,问了几句他的感觉,吴邪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他三叔看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微不可见地冲着他摇头。
吴邪忽然知道是哪里不对了,自己妈妈应该不知道自己骨折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他三叔知道真相,但他没有告诉吴妈。可能是意外,比如比赛打球的时候摔了一跤,或者下楼梯不小心滚下了楼,但总之不可能是他和陈皮阿四打架斗殴造成的,吴邪心放下不少,医生和吴妈交代恢复情况的时候,吴三省坐到他床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小声说:“你和陈家那个混小子的事,别告诉你妈,三叔来解决。”
吴邪点点头,知道三叔是不想让知识分子出身的妈妈担惊受怕,毕竟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三叔看了看他的腿,语气转而变得严厉起来:“我之前来你家的时候,你怎么不和我说陈皮阿四的事?你以为这是小事吗?翅膀硬了是吧!”
吴邪:“……”
吴三省也心疼自己的亲侄子,看吴邪低着头不吱声了,又放缓语气:“你那个姓张的同学没什么事,你也别担心你的腿,半大小子骨折没几个月就好了,也不会留后遗症,你就把这次当成是教训吧。”
吴邪刚要点头,忽然想起什么来,急道:“可是我九月份还有篮球赛!”
吴三省没好气哼了一声:“放心,你肯定上不了了。”
吴邪:“……”
说话间,吴妈已经把医生送出了病房,转身走回来,吴三省止住了话头,站起来对吴妈道:“大嫂,小邪既然醒了,我这就去给大哥二哥打电话通知他们一声,下午让大哥和二哥过来照看着小邪,你也回家歇着吧。”
吴邪一愣:“我二叔也来了?”
吴三省没好气剜他一眼:“等着你二叔来收拾你吧。”
吴妈笑道:“二白好不容易来一趟杭州,今晚你和二白一起来家里吃饭吧。”
吴三省笑着答应下来,就出了病房。
吴邪腿上的麻药药效逐渐消退,一阵阵隐痛传来,他睡也睡不好,躺着也不舒服,索x_ing拿起手机来转移注意力。
他刚开机,手机就嗡嗡震动个不停,他嘴角一抽,看着足有十来条短信不停地在屏幕上弹跳。
他随意看了看,除了运营商发来的亲切问候以外,都是他篮球队朋友发来的,好在几乎没人知道他骨折住院,所以胖子小花他们只是发短信过来问他为什么不参加篮球训练了,连带着张起灵也不来了,小花还好死不死地吐槽道:“你们俩该不会是私奔了吧。”
吴邪想笑笑不出,医生刚才说他半年内都不能做剧烈运动,别说打篮球,恐怕到篮球赛的时候他还只能拄着拐杖。
敲断他的腿,让他不能上比赛,这该死的陈皮阿四绝对是故意的。
高二的篮球赛错过,他就将升入高三,不能再参加比赛,而且他是篮球队的队长,如果他半途而废,今年他们很可能会输给陈皮阿四,他们为这个篮球比赛付出了多少,他有多在乎这次比赛,没人比自己更清楚,可是因为陈皮阿四的恶意报复,他却只能遗憾地把这个机会放开。
怎么可能不遗憾,少年心x_ing最是倔强,也最脆弱单薄。怎么可能甘心,吴邪狠狠一拳头砸在床上,看着自己小腿上的石膏,咬紧牙关,眼圈不知不觉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