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晓笛是因为把现实和电影混淆了才自杀的,电影里侦探帮她找到证据,把那些肆虐践踏她的人送进了监狱,电影里解晓笛获得了救赎,所有人都以为她恢复正常了。
但大脑是个神奇的东西,总是在夜深人静之时把人们记忆里不堪回首的一幕幕放在梦境中一遍遍放映着,清晨惊醒的解晓笛知道自己这样不行,但是记忆里最深处的恶魔却在白天也被放出,妄想进入梦境逃避的她吃安眠药睡了一天,但夜晚的时候却再也睡不着了。
死亡的念头稍瞬即逝,但被解晓笛抓住了,她拿着客厅茶几处的小刀,顺着小臂往下拉,浴缸里的水很温暖,稍微温暖了她失血过多的身体,她已经不正常了,古飞给她打电话她还接了,笑着说原来割腕身体会冷,还好自己泡在温水里。
接下来就是古飞撞门而入,带着本来在外头吃饭的女儿赶到了解晓笛的公寓,抱起被血水淹没的解晓笛,闯了好几个红灯到了最近的医院。
解晓笛已经完全分不清现实和电影了,她认出了古菲菲,这个可爱活泼的女孩子,但她虚弱地拉了拉古菲菲的衣摆,用恳求的语气说道:“周生呢……菲菲你帮我叫周生来好不好……我想见他……”
周生是阮航演的少年侦探的大名,解晓笛在片场特别喜欢叫阮航周生,因为这个名字带有她那个年代的复古感,也让她幻想是称呼自己先生的名号,十多岁时的解晓笛特别喜欢看电视里播的民国戏,女生穿着好看矜贵的旗袍,羞答答地靠着自己的意中人,软软糯糯地叫对方一声:“周生。”
周生则会把女生抱紧,然后说起甜言蜜语。
周生是解晓笛心中的王子,是她的英雄,在要离开人世间的时候,她想看看她的周生。
但她的周生一直没有出现,扮演他的人也没有出现。
阮航哑着嗓子问:“当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沈南:“你在考研,不能受打扰。”
“但考研年年都有,人命只有一条呀。”
“她那个时候已经不行了,最后也没有抢救过来,你没有必要去。”
“你怎么能这么说?”阮航突然觉得身边的人很陌生,“她和我们相处了那么久,你怎么像个没事人一样?”
阮航没有产生错觉,沈南到现在也是一副冷淡的表情,说到解晓笛死的时候脸上没有一丝触动,比和阮航唠家常的时候还冷漠。
沈南:“是人都会死,既然自杀就说明对人间没有留恋了,走了这反而是好事,活着才是煎熬。”
阮航对着这个一脸平静的沈南说不出话,半晌才开口:“我们先回家吧。”
沈南仿佛没有注意到阮航的不对劲,点点头起身:“好。”
走廊的窗户破口更大了,寒风灌吹而进,发出悲鸣。
第34章 拜祭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他们各自坐在后座的两端,任灯光黑影交错在脸上,绿皮出租车在车水马龙中像滴下流的水珠,最后停在了小区门口。
大冬天的,没有人出来散步,阮航沉默地从后备箱提出行李箱,走在沈南的前面上了楼。
阮航开门进屋,默默走进自己的房间,沈南关上门,再关上客厅的灯,走到走廊尽头发现阮航半掩着房门,可能是屋内没关的窗户那吹来的风关上的,但沈南没有走进去。
门缝里阮航低头坐在床上,衣服也没脱,行李箱的杆子高高撑起,屋内只有走廊上的灯透过的光亮,其他物品沉浸在黑暗里。
沈南没有关上走廊的灯,而是走向对面的客房,然后关上了门,声音不重,但能让阮航听见关门的声音。
阮航疲惫地把脸埋进双手中,重重地喘着粗气。
一夜无梦,沈南睡得很好,起床喝水的他发现客厅里坐在沙发上的阮航,身上穿的还是昨天的那套衣服。
阮航看他出来,勉强自己笑出来:“早啊。”殊不知自己那双血红的眼睛和沙哑的声音证实了他的笑容是多么的虚假。
“早。”沈南点点头,转身去给自己倒茶去了,打开烧水壶的盖子想烧壶热水,谁知道从圆口冒出的是袅袅热气,倒进杯中用手摸了摸,竟然是温的。
“我们……去看看晓笛姐吧。”阮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南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问人已经死了怎么去看,他只是几口喝完了杯中的温水。
“好。”
“师傅,去九珍墓场。”阮航向司机道明从古菲菲那获得的地址,沈南知道目的地后也发短信给管家,让他带一束拜祭的花。
其他墓场阮航没去过,但九珍墓场旁边有花店,大清早的就开门了,素雅浅淡的花束从内屋摆至屋外,竟有些像婚礼的开场。
管家在门口已经等候多时,向刚到的沈南捧上一簇新鲜的白百合,花上还有商家刚刚喷上的水雾,凝聚在花蕊上轻轻滴了下来。
阮航则走进花店,问正在修剪花枝的店员:“你好,请问有粉色的百合吗?”
店员打了个哈欠,看了一眼戴着把半张脸都遮住的高大男人,又开始摆弄花枝c-h-a进装扮了一半的花束中:“在右边,自己挑。”
“谢谢。”阮航走进商店内部,在店员的右手边找到c-h-a在水桶中的粉色百合,它们挤在一个桶里,像是炸出来的蘑菇云一样。
“请帮我包一个粉色百合的花束,谢谢。”阮航揉了揉眼睛,一夜为眠的身体开始疲倦,眼珠蒙上一层粘稠的雾。
阮航抱着粉色百合出来,管家已经走了,沈南手捧着白色百合花束,再加上对方穿的是白色短款羽绒服,黑色加绒休闲裤,黑色男款短靴,活像是白马王子和骑士的结合体,手中捧着鲜花要去探望他的公主。
几年前,阮航也是经历过大众拉朗沈南和解晓笛西皮盛世的人,即使二人只是在电视上同过框,而且中间隔了人,时间也就十多秒,但是他也心酸到不行,在社会狂欢二人郎才女貌,胡乱编料两人已经见过双方父母择日就要谈婚论嫁的时候,他也翻着娱乐杂志心痛到吃不下饭。
但现在却是他拉着沈南,来拜祭已经离去的解晓笛,甚至沈南的花都是托别人买的。
而且沈南也不记得解晓笛在剧组常常提到,她最爱的花是粉色百合,希望在她所有重要的日子里,有心人能送她一束粉色百合。
阮航带着沈南来到解晓笛的墓前,那里已经摆了两束粉色百合,但因为放置的时间过长,花瓣的边缘已经枯萎了,百合花委屈巴巴地缩着缺水的身子,在寒风中任其摆布。
石碑上的照片是黑白色的,是解晓笛年轻时的写真头像,清纯又x_ing感,单调的两色也遮挡不住她艳光四s_h_è 的脸,活力四s_h_è 的少女笑得仿佛像黑夜里盛开的花。
而多年后复出的她,绝美的容颜没有丝毫褪色,但眼睛里的光却消失不见,精致的媚眼成了空有其表的水晶瓶,稍稍触碰就碎在黑洞里,让注视的人被深渊吞没。
“沈南,你怎么看晓笛姐?”阮航在年轻解晓笛的注视下问刚放下手中花束的沈南。
“她很漂亮,”沈南见过颜值巅峰时期的解晓笛,对方即使站在远方也是最吸睛的美景,“演技也很好。”剧组时候解晓笛的表情很到位,举手投足都沉浸在了戏中,让那个半虚构的剧本像真实生活一样呈现在大家面前。
“那么她这个人呢?”阮航追问。
“不知道。”
“为什么?”阮航奇怪,为什么是不知道,同时心里也产生莫名的恐惧感。
“不关心。”沈南伸手把吹进眼睛里的刘海拨出,风越来越大了,让他有点睁不开眼睛。
“那我呢?”沈南看阮航也被大风吹得太冷了,他听出阮航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怎么看我的?”
沈南想起初见阮航的那组照片,第一次看到让他忍不住保存的眼睛:“你眼睛很好看,你人很好,演技也好。”接触下来以后,他发现阮航这个人就和他眼睛一样,从内而外透露出温柔和包容,也像最软乎的棉花,看上去蓬蓬松松软软绵绵,但重压之下也不会散,反而被挤压得越发有韧x_ing,坚持的事不会放弃,答应的事都会尽力做到,看上去没什么追求,但却认真地对待每一件事,待在他身边,都感觉自己在进步。
但沈南感触最深的却不是阮航外表有多英俊,x_ing格有多好,演技有多精湛,而是他只要出现在阮航身边,对方那炙热的眼神永远不会从他身上挪开,做任何事阮航都站在自己的立场,任何时候都发自内心地对他好,他能感受到,所以沈南顿了一下:“你很喜欢我。”
阮航低落地问:“没了?”
沈南问:“还要什么吗?”
“你爱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