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寰宇沉思良久,身体微微前倾,盯着他道:“可以,不过阿宴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付晏轻轻后倚,抚了抚额,笑了:“好,我回去。”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除了我本身,我一无所有,皇兄还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邵寰宇低低的笑了两声,竟也听不出愉悦来,反而带着三分深藏的痛楚:“为了他,你连自由都不要了?他就那么重要?”
付晏懒洋洋地摆了摆手:“和他没关系,是我自己的意愿罢了。”
“却并非心甘情愿。”
“既然知道,又为何非要如此?”
邵寰宇说得缓慢:“至少留在身边还有等他心甘情愿的可能。”
付晏轻嘲道:“皇兄,你越来越像父皇了。”
邵寰宇没理这茬,反而道:“这些年,我日夜思念你,却都不敢亲自来看你一眼。”
付晏轻呵一口气,没说话。
邵寰宇将手覆在他的手上:“这是你自己的决定。”
付晏没有挣扎。
晚上,余烬洗完澡正准备睡觉,门就突然被敲响了。
黎袂走过去打开门,就看见了付晏一张情绪莫名的脸。
“这么晚了……”
“我要见余烬。”
付晏直接打断他的话。
黎袂一顿,望向身后。余烬闻言已经从床上起来,披着一件外衣就走了到了黎袂前头,居高临下的看着付晏。
“怎么?”
付晏伸出一只手勾住他的脖子,微微踮脚,嘴唇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今晚能不能陪我过?”
姿势很暧昧,黎袂在一旁看着,没说什么,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他已经习惯了。
感受到他的指尖都是冰冷的,余烬皱了皱眉,看了黎袂一眼。
明白他这一眼的含义,黎袂顿了顿,还是笑道:“早点睡。”
余烬微微一点头,什么都没说,大步就出去了,付晏紧随其后。
黎袂站在门口半天,一直到带着冷意的晚风灌进屋子才缓缓关上了门。
床上两条被,本该是准备给两个人的。
苦笑一声,他还是将其中一条叠好收起来了。
昏黄的灯光下,两个人的面容都有些模糊。
“我明天就走。”
余烬微微皱眉:“走?”
“对,回宫。”
余烬一顿:“你要回皇宫?”
付晏轻轻叹了口气:“是啊,皇兄说他很想念我。”
余烬没接茬。
付晏靠进他怀里,耳朵贴近他胸口,却没听到他心跳有任何的变化,不由得问:“你真舍得我?”
余烬什么也没说,也没动。
付晏呵了一口气,轻轻道:“今晚,我就想你陪陪我,仅此而已。”
余烬才“嗯”了一声,搂着他躺下,伸手拉过被子替两个人盖好。
付晏犹豫了半晌,还是抬起脑袋,凑过去用嘴唇轻轻的在他的唇上碰了碰。
这是两人之间的第一个亲吻。
分明比这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这一个小小的举动却也能让人心跳一滞。总好像,只要这样做了,关系就会有种微妙的变化。
余烬微微睁着眼睛,定定的看着他。
付晏想翘起嘴角,却最终也没有翘起来。在余烬看不到的地方,他的手指绞紧了床单。
“我已经困了,睡吧。”
这一晚,他们什么之间都没发生。身旁的体温源源不断的传来,付晏一动不动地闭着眼睛,却半分睡意也无。
那是足以刺进皮r_ou_、剜开心的剧痛。
他清醒的感受着绝望。
第二天一早,一辆低调的马车出现在了魔教门口,邵寰宇一身私服坐在里头,正面带微笑地掀开帘子,看着缓步而来的付晏。
余烬没有来送他,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一直到上车,付晏都没有回头再看一眼这个他生活了十几年了地方。
“走罢。”
邵寰宇坐到他旁边,凝视着他的脸,目光灼热得烫人。
付晏向他的方向偏了偏头,似笑非笑。
“阿宴。”
“嗯。”
说着,付晏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身上。
“回教主,人已经走了。”
余烬微微一点头,叫人下去,指节轻轻扣着桌面,一抹狐疑一闪而过。
他为什么要在这个当口走?
略微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了进来,余烬抬眼,黎袂正皱着眉走进来,眉宇之间微有焦虑:“出大事了!”
余烬看着他。
“朝廷已经开始行动了,你看这些,”一沓通知递到余烬面前,“简而言之就是找各种理由在整治我们,已经有十家酒楼一家青楼三间客栈被关停了。”
余烬沉沉的视线掠过那些文字,一言不发。
“还有一件事,这几天各个分舵也不是很安分,似乎要有异动,但又抓不住问题在哪。”
“十九那边也需要去看看。”
余烬“嗯”了一声,神色莫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黎袂顿了顿,道:“酒楼的事情莫渊已经在解决了,但好像他也解决不了,问题很严重,我预感,很快朝廷就会找一个理由正式来围剿我们。”
余烬平静的将一沓纸放在桌面上,什么都没说。
他突然就明白了付晏为什么走。
眼底倦色一闪而过。
第107章 第九十八章 在所难免的冲突
坏消息一个又一个的传过来,余烬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五指深深的c-h-a进发丝里,露出饱满的额头,眼神深邃不可捉摸。
“我觉得,这次朝廷是下定决心要铲除我们了。”
黎袂皱着眉,脸色有些不好。这些天他几乎就没怎么睡着觉。
莫渊也一脸胡茬:“是我们这些年太过于招风了,如果收敛一些,或许还能保住点根基。”
“收敛。”余烬情绪莫测的念着这两个字,竟微微扬了扬嘴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莫渊道:“是有点困难,关停部分生意,遣散分舵部分教众,主动示弱。这样朝廷便不一定对咱们斩Cao除根,也能避免正面冲突,对谁都好。朝廷那边咱们可以谈嘛,如果咱这么做了,他得答应不动魔教。”
黎袂一顿,没说话,看向余烬,猜测他现在是怎样的心情。
好不容易统一了的魔教,现在却要余烬亲手将它分割,舍弃。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莫渊低叹道,“但我也有不得不这么打算的理由。统一是聂教主的意愿没错,但真正做出来的还是你。而魔教,却是聂教主的命,也是莫随用生命保护的,我总不能亲眼看着它覆灭。”
余烬没说话。
黎袂想在他脸上瞧出点什么,却连一丝一毫也看不出来。
余烬的眼底似是有一潭幽静的湖泊,深不见底。
“可如果这样做,那些被遣散的,会不会再组成什么门派对付魔教?”
黎袂道忧虑不无根据,毕竟那些门派都曾经是被魔教踏平了的,虽说已经在魔教待了十几年,但毕竟仇恨这种东西,很多时候连时间也不可泯灭。
莫渊道:“建立一个门派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而我们现在形式危机,如果不这么干,恐怕很快就会要完蛋。”
“可以。”
余烬冷不丁的开口,倒是把另外的两个人吓了一跳。
“你……答应了?”黎袂微微发愣。
“为什么不?”余烬冷冷的瞥他一眼,“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可……”毕竟是你的心血。
可他说不出来。
余烬那一眼,隐忍着数不尽的疲倦。
也许这么多年管这么大一个魔教,他也累了吧。
莫渊显然松了一口气,赶忙道:“那我现在就回去整理名单,明天给你。”
“嗯。”
莫渊大步走了出去。
黎袂关上门,走到余烬身后替他捏肩,低声叹道:“你不难受吗?”
余烬闭上眼睛,缓缓道:“在统一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黎袂手一顿,胸口又开始泛起钝痛。
第二天,莫渊就将要关停的酒馆青楼客栈绸缎庄的名单,以及要遣散的教众的名单交了上来。
余烬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完。
这些教众离开了魔教,将要怎么安排才能活下去,对此莫渊都做了详尽的安排。
遣散的,都是那些多年前被收服的白道门派的弟子,留下的都是原本魔教的子弟。这就是在为以后做打算,如果有一天真要和朝廷对上,至少魔教也不会有内讧一类的事情发生,是为一种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