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不在焉的吃完,回去,到院子门口,里面已经熄灯了。
看了好长时间,我才迈开腿走了进去。
我觉得脑子里特别的乱。
这也是搬到一间房以来,我第一次没有搂着烬儿睡。
因为我根本就没睡。
承天三十三年七月初七,我在酒馆门口坐了一晚上,差不多凌晨的时候,下了很大的雨。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我在雨中一动不动,连店小二来劝我我都不进去。
这一宿,我想了很多很多。
然后我打定了一个主意。
我在这里坐上一天,如果烬儿最终还是找来了,我就一定要让他知道我对他是种什么样的想法。
如果他没有找来,那我就听从掌门师兄的,和他表妹成亲。
其实这种想法很自私,我把选择权从自己的手里推到了烬儿的手里,而他还对此一无所知。
在雨中坐了半天,浑身的热情都给浇了个干净,我猜我当时的样子一定很狼狈,不知道烬儿看见了之后会不会觉得丢人,然后就突然改主意了。
最后他还是找过来了。
他来的时候,我正心如死灰,正准备一会儿就起身,抬眼却看见了他的脚。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然后向我伸出了一只手。
他看起来很平静,但我还是能看出他汹涌着的情绪。
我看着他。
他应该能猜到,我很有可能和掌门师兄的表妹在一起,却还是找来了。
我告诉他,我要大婚了。
他说,他不准。
我震惊的看着他,他又重复了一遍,定定的看着我。
什么都不必多说,我已全然明白。
我吻了他。
承天三十三年十月初一,跟青华派的人喝完酒,回来的时候站都站不稳了。
那帮老狐狸,净等着灌醉我好哄骗我答应他们的条件。
下次应当带烬儿一起去,好歹得有个人提醒着我莫醉。
回来之后就很晕,好不容易想睡觉了,后面却突然很痛。
好你个坏小子,师父不舍得你疼你就舍得师父疼是吧!
……明天就罚他主动亲我一下好了。
我这样想着,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总觉得有个什么念头一闪而过,但我偏偏没有抓住。
恍惚中好像有滚烫的液体落在胸口,我睁开眼睛,烬儿的脸模模糊糊的,瞧不清楚。
承天三十三年十二月三十,这是我这辈子都不能忘记的一天。
一夜之间,我三十多年的所有认知全部颠覆。
烬儿竟然就是那个十年前被灭门的奉阳乔家的小公子。
他接近我竟然是为了《错花心经》。
他竟然偷练了《错花心经》。
他背后的主使竟然就是聂不渡。
太多的信息接踵而至,一个一个砸得我眼冒金星。
但我没想到,我最关心的问题竟然是他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他是有目的的接近我的,那么,他对我所表现出的爱和依赖,又是真的吗?
没等我问出口,他就主动告诉了我。
他告诉我他的处境,告诉我他的打算,把所有的一切都毫无保留的告诉我了。
我知道,他是在向我明示:他对我的感情都是真的。
我觉得下弦门白养我了,我觉得我对不起师父,我觉得我这个人真是太没有骨气了。
一句“感情都是真的”,一句“师父我疼”,就可以让我成功的放弃自己的原则,心甘情愿的陪他走上这条歪路。
最让我恨铁不成钢的是,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一丝后悔都没有。
第二卷 :长夜
第46章 第四十二章 似是故人来
秋风萧瑟,落叶纷飞,墓室入口,男子长身玉立,衣衫随风轻舞。
环顾四周,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遗憾。
“可惜来得不是时候,桃花都落尽了。”
莫渊在旁边笑道:“反正您还有的是时间呢,来年再看呗!”
聂不渡提及这个,也觉得心情愉悦。
正要往里走,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怎么样了?”
莫渊愣了一下,明白过来他问的是谁,有些无奈地道:“还是老样子,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饭也不吃。要不是您下令强喂,恐怕现在都饿死了。”
聂不渡脚步一顿,“啧”了一声:“他对下弦门倒是真忠心!”
干脆收了步子,转身:“走,看看去。”
莫渊一愣:“那您这……”
聂不渡头也不回的摆摆手:“来年再看!”
一路回到魔教,顺着回廊走到最里头的小院里。头一个厢房门口守着两个黑衣人,见到聂不渡来,恭恭敬敬的低下头:“教主。”
聂不渡懒洋洋地点点头,对其中一个道:“给他喂饭了么?”
那人道:“喂了。一开始还不肯吃,后来乔公子来了,就乔公子喂的。”
聂不渡挑挑眉:“他走了?”
“刚走。”
聂不渡推门而入。
窗边背对着他坐着个人,身形削瘦,只穿着单薄的里衣,长发散乱地披着。
听到说话声和开门声也没有任何反应,仍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聂不渡走到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余烬。”
半晌,余烬才低低的开口,声音破碎而沙哑:“他在哪儿?”
聂不渡有些莫名:“谁?”
余烬这才转过来,直直的看着他:“我师父,叶泊舟。”
他的脸色非常晦暗,脸颊都塌下去了,憔悴了不少,哪还有半分剑眉星目的风采?
聂不渡顿了顿,才道:“他已经死了。”
余烬直接站了起来:“放我出去。”
聂不渡挑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想去哪儿,现在整个白道都在通缉你,只要你出现就立即抓起来,难道你想去送死?”
余烬二话不说,抬脚就往外走,立刻就被守在外面的教众和莫渊给拦下了。他奋力挣扎了半天也没能顺利脱身。
聂不渡起身走过来,拧着眉看着他:“你找死?”
余烬还在奋力挣扎着:“放我出去!”
聂不渡费解:“你想出去干什么?”
余烬不回答,还是一个劲儿的在挣扎着。他一躺就躺了大半个月,再加上门派被灭的打击,此时已是憔悴不堪,竟然连两个教众的力气都不如,额头上也开始冒出汗意。
聂不渡瞧了他半天,突然明白了他的想法,道:“本座再说一遍,他已经死了!”
余烬忽然就不动了,沉默了半天,抽回手,大步走进屋,嘭的一声就把门关上了。
“……”
聂不渡看着眼前的门,半晌没说出话来。
倒是莫渊先火了,上去就要踹门:“余烬你这什么态度啊!这是魔教,又不是下弦门,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聂不渡一个眼神逼退他的脚,站了一会,淡淡道:“走吧。”
莫渊愤愤跟着他转身,临走时还恶声恶气地对看门那两个道:“看好他!”
……
晚上,聂不渡看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突然想到了什么,对身后站着的莫渊道:“那边的晚饭送了没?”
莫渊想了想,摇摇头:“还没到时间。”
“那就叫他过来一起吃吧。”
莫渊点点头,刚要转身,却突然反应了过来,差点跳起来:“教主,他?”
聂不渡睨着他。
“……好好好,属下这就去。”
不一会儿,余烬就让人给架过来了。莫渊摆摆手示意其他人退下,将他按在了凳子上。
“教主,人带来了。”
余烬就势坐下,脸上一丝多余的表情也没有,眼珠子也没随便转一下,好像周围一切的都是空气一样。
自他醒来到如今已有半个月了,却还是这幅样子。
聂不渡叫人给他加了一套碗筷,挺平和的看着他。
此时他穿着一身淡红的云锦长衫,头发很随意地绾着,坐姿也很闲适,跟平时肆意张扬的作风很不一样。
但余烬并不在意他什么作风,他直直的看着他,目光却空泛冷然,像是在透过他看着哪个远方的光景。
聂不渡一抬下巴:“吃吧。”
然后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他没死。”
低哑的声音传来,聂不渡拿着筷子的手一顿,抬起头直视着他,道:“本座明日便带你去见他。”
余烬猛地抬眼,尽管还是面无表情,但眼中的情绪却清晰可见:“当真?”
聂不渡淡淡道:“当真。”
余烬像是突然活了过来,一身的死气尽数褪去,拿起筷子就开始猛吃,看样子是饿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