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他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撑着身体压在他上面的聂不渡也沉默的看着他。
还记得有一年除夕,雪下的很大很大,聂不渡和其他人正在大堂吃年夜饭,他却因着痛恨魔教的每一个人而没有去,或者说也没人叫他去,就一个人待在寂静的屋子里,也没有来给他送饺子。
那个时候,他能清晰的听见外头传来的炮仗声,也能清晰的闻到食物的香味。
他缩在被子里,很想掉眼泪,很想弟弟,不知道弟弟在下弦门现在在做什么。
又冷又饿,他只想赶快睡过去,赶紧挨过这个一年中最难挨的日子。
突然,门被轻轻的推开了。
一个大红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他惊慌地抬起头,看见那人的肩上落了一层的薄雪。
见他那一副害怕的样子,聂不渡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红包放在他的枕边。
“新年快乐。”
他完全呆住了,缩了缩身子,不敢靠近他,也不敢拿那个红包。
聂不渡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要出门,在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顿了一下,然后就大步离开了。
不多一会儿,就有人送来热气腾腾的饺子和新被子,也有人过来添火了。
他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一直过了很久才回过神来,胆怯的伸出手拿了一个吃,发现已经完全凉掉了。
再也控制不住的,他嚎啕大哭。
那是他来到魔教的第四个年头,那一年,他十三岁。
冷不丁的,聂不渡笑了,很轻很轻的笑声,“你还真都记着,本座都记不清了。本座原还不相信你是真心的爱慕,还以为你突然的变化是为了不动声色的杀了本座呢。”
乔楚河浑身一僵,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聂不渡却像不曾察觉似的,轻轻的在他唇上吻了吻,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力道,却又好似夹杂着一声叹息。
“若是也有人真心惦记本座,就好了……”
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却清晰的传入乔楚河的耳朵里,他睁大眼睛看着眼前放大数倍的俊容,突然有了种难以言喻的脆弱感,正像是那一年寒冬,看见聂不渡肩覆霜雪,面无表情地出现在门口时的感受。
他连一丝虚伪的笑也装不出来了,浑身紧绷着,任由聂不渡在他身上上下其手。
被进入的那一刻,他狠狠的咬着牙,没让眼泪掉下来。
不多久就到了中秋,整个魔教都有了节日的气息,而余烬这里却依然死寂冷清。
对他而言,节日不节日的,全都一个样。
下午黎袂就带了月饼来:“余烬,好歹也过节了,吃两口月饼吧。”
余烬顿了顿,看着他手里的盒子。
黎袂轻声道:“就算你不吃,也得给五师叔尝尝吧?他在那边不知道能不能吃到月饼呢。”
余烬二话不说,起身就接了过来,淡淡道一句多谢。
在余烬面前,只有假设叶泊舟并没有死,而是去了另一个世界,他才会有一点反应。
黎袂却并没有立马走,站在门边上,犹豫了一下才道:“余烬,咱们今晚能不能一起过节?”
多半是因为刚刚拿了他的月饼,余烬此时才舍得给了一句回复:“我不过节。”
早知会是如此,黎袂低下了头,咬着嘴唇:“我知道,我也没心思过,但就让我和你待在一起行么?”
周围全是魔教的人,只有他们两个寄人篱下,若是此时还不待在一起,看着别人热闹团圆,那就实在是太寂寞了。
“随你。”余烬道。
晚上的时候,乔楚河也来了,看见黎袂也在,就笑着感慨,这才有一点节日的感觉。
这是余烬来魔教的第一个中秋节,也是乔楚河来魔教第一个不是自己过的中秋节。
黎袂和乔楚河生活做饭,东聊西扯,余烬就在叶泊舟的衣冠冢前发呆,和他说说话。
“师父,你还记不记得去年此时,你拉着我上街去看节目,还遇到了一个女子。那女子也真是大胆,居然就公然像你表示爱慕。你当时的回应也着实有趣,竟然说自己是女扮男装,还说我是你的夫君……”
“阳儿,吃饭了!”
听见乔楚河的呼唤,余烬沉默片刻,站了起来,抚摸着石碑道:“我先去和大哥他们吃饭,今日黎袂给送了月饼,我知道你喜欢这个馅的,尝尝吧,很好吃。”
再看了一眼摆好的月饼,他转身进屋。
黎袂和乔楚河聊的倒是不错,黎袂时不时的会说一些余烬从小到大的事情,乔楚河也是听的津津有味。
余烬就在一旁保持沉默,偶尔抬眼望向门口,总好像那里还会站着一个白衣人,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门外,一抹淡红的身影静默的站着,看着屋里传出来的灯光,听着里头的谈笑声。
良久,他弯下腰,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酒坛子,转身便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为啥没有评论了……心好痛,难道已经没人看了吗?
第51章 第四十七章 替你活下去
中秋之后,乔楚河就常来了。没有人知道,他现在迫切的需要有人陪着,哪怕那个人是终日沉默寡言的弟弟。
谁都好,有人就好。在过去的十年间他以为他已经适应了孤独,可自从那一晚之后他就发现自己无法一个人冷静的思考和谋划了。
聂不渡寂寞的喃喃细语似乎还依然在耳边回荡,这让他之前所有的假设和计划都开始松动,他只觉自己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混乱。
余烬当然不反感他的到来,但也不关心他到底在想什么。前尘往事,除了叶泊舟,哪一样提起来都会让他难以忍受。
乔楚河心乱的很,没人说话也有些心烦意乱,这时黎袂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
他时常会过来给余烬送东西,也就会顺带和乔楚河说说话。余烬没有嫌他们吵,只经常沉默着坐在一边,仿佛灵魂已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乔楚河当然知道黎袂的心思,看到余烬总是这个样子也觉得有些无奈。
他也劝黎袂:“你看你,长得好看,人也善良温柔,想要什么样的小姐没有,怎么就偏偏栽在这一棵树上呢!”
黎袂低头一笑,白皙的脸颊上泛起两个好看的酒窝,却是什么也没说。
乔楚河还想再说些什么,冷不丁的,突然感到身边的空气发生了些许变化,抬起头,聂不渡正面无表情的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呢。
浑身一紧,他顿时就有些说不出话来。
但聂不渡也并没有给他过多的关注,甚至连个笑容都没有,径直的从他们中间走了过去,推开门进入了余烬的房间。
乔楚河愣了愣,突然就有些不是滋味。
那天他是在自己的房间醒过来的,身上干干净净的,衣服也换了,床头还有风寒的药。
一切都妥帖恰当,但偏偏没有一样是聂不渡亲自的意思。
聂不渡是魔教教主,他的每一任床伴都有人打理着。
在那之后,他也没有再见过聂不渡,算算也有半个月了。
黎袂有些担忧的看着他:“乔大哥,你没事吧?”
乔楚河挽起嘴角:“当然没有,我们走吧,我带你去看好玩的。”
屋里,余烬照例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聂不渡沉默了半晌,道:“你看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余烬对他会带什么毫无兴趣,直到聂不渡将东西放在了他的面前。
他的呼吸不可抑制的停滞了好长时间,手都在微微颤抖。他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向聂不渡。
聂不渡依然没什么表情:“那天晚上捡的。”
余烬怔怔地盯着桌子上的长剑,伸出手想要触碰它,却在半空中顿住了。
他害怕一伸出手,这把剑就会消失不见,就像叶泊舟一样,在他还不曾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永远的离开了他。
解忧,叶泊舟的佩剑,也是剑谱上排名第十的名剑,此时此刻,在他面前安安静静的躺着,剑鞘依旧华美精致,宛如当初挂在叶泊舟腰间时候的样子,一点也没有时过境迁的痕迹。
良久,他还是鼓起勇气触摸到了剑身。那熟悉的触感让他一瞬间有些恍惚,低低的唤了一句:“师父……”
后来他当然也试图寻找过,但聂不渡一直不准他离开魔教,他便叫黎袂回到下弦门去找,可惜,黎袂仔仔细细的找了一整天也没能找到,他还以为是被白道的人顺手拿走了,却不曾想早就落入了聂不渡的手中。
此时再见解忧,让他对聂不渡顿时也消了不少的敌意。
解忧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那是叶泊舟几乎不离身的佩剑,也是和叶泊舟最有羁绊的物品,它跟了叶泊舟整整二十五年。
看见解忧,就好像叶泊舟还在身边一样,这让他干涸已久的心仿佛被人注入了潺潺流水,让他的灵魂有了暂时的苏醒。
聂不渡站在一边,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知道此时才是最佳机会,便开口道:“你为什么会活下来?”
余烬的手一顿。
聂不渡又道:“以你对他的痴情,追随他去死也不为过,却为什么宁可在这里消磨生命也要坚持活着?”
余烬轻轻抚摸着解忧,耳边似乎还能听到那个熟悉到让人落泪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