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懂哨向] 如鲸向海 作者:冰霜哥布林【完结】(11)

2019-06-12  作者|标签:冰霜哥布林

  他把这事儿当笑话似的讲,杨锐却做不到把它当笑话听。见惯了大场面的杨队长向来不擅长应对这种情况,一丝局促不安从他心底升起来,“是我的责任,”他说,“我不该答应你——”罗星手往前一伸,杨锐面前赫然横亘了个硕大的苹果——上头还有个略不平整的缺口,透过缺口露出罗星的一只眼睛,那只眼睛一眨不眨,瞳仁的黑色浓郁深沉。

  “队长,”他说,“过去的事儿咱不提了。”

  杨锐握掌成拳。

  “人要向前看,是吧,再说了,”罗星收回手,“战场上嘛,谁不是冒着死亡的风险啊?这都没想清楚怎么从军校毕业?心理素质这关过不去啊!”

  “你们这些特级哨兵特级向导,哪个军校分部敢不给你们毕业?”杨锐无奈道,“个个都在白塔挂了名的。”

  罗星目瞪口呆,“还有这事儿?”他拇指在苹果上搓了搓,“嘿,这还有黑幕呢。”

  “精兵强将多多益善。何况能评上特级本身就意味着你们的素质够高,其实测也就是走个形式,基本都过的了。”

  “基本?那还真有人没过?”

  “这我哪儿知道,我就是个校官,你当我白塔那群金星闪烁啊?”杨锐道,“行了,不跟你扯这个。你好好养病,别老跟医生顶嘴,复建训练要跟上,争取、争取……”他磕巴了几秒,很是搜肠刮肚了一番,却想了个有些奇怪的祝福语,“争取早日拿筷子吃饭!”

  罗星扑哧一声乐了出来,“队长,下回这种慰问战友的活儿还是带着副队一起来吧!”

  杨锐白了他一眼,“离了徐宏我还没法活了不成!”

  门把手咔哒一声,转了一圈。白色的木门随后被推开,一个头发看着很是扎手的脑袋探进来,“我好像听到有人叫我?”

  罗星:“对,队长说他想念你——”要不是考虑这儿躺着的是个有伤在身又扛着一等功的英雄,杨锐差点一个暴捶,“吃你的苹果去!”

  罗星乖乖埋头。杨锐叹了口气,问:“徐宏,你什么事?”

  “哦,刚刚医生说顾顺醒了,”徐宏想起这事儿就眉开眼笑,“队长您去看看?”

  “走走走。”杨锐眼睛一亮,跳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就十分钟前。”

  军靴在地板上发出急促的哒哒声。木门重新合拢,在门锁扣上之前,罗星突然道:“队长。”

  杨锐回过头,将门推出一线缝隙,“啊?”

  “李懂他……放出来了吗?”罗星说,“他不是还在隔离舱里……”

  “放出来了,昨天的事儿,高舰长批准他陪顾顺手术。”杨锐说。

  罗星看着手里的苹果核,“那,”他又抬起头,“能不能让我见见他?”

  李懂还处于失控期,意识水平不很稳定,全靠药物暂且控制着;他这此次失控一定程度上是由于接连两任哨兵重伤造成的PTSD症状;罗星作为他的前任哨兵,两人见面可能会造成更大的精神冲击……

  一堆念头在杨锐脑海里滚过。他对上罗星的眼神,最终道:“……那我申请一下。”

  这就是会尽力帮忙的意思了。罗星点点头,“谢谢队长。”

  顾顺从来没觉得自己眼皮有这么重过,好像有人在上面放了一艘临沂号似的,吃n_ai的劲儿都用上了也没能抬起来。继而他感到头痛欲裂,但脸上肌r_ou_仿佛全体当了逃兵,留他一个光杆司令在那儿,怎么指挥都没人听话,连眉头都皱不起来。他想自己现在看上去一定像尸体一样平静安详,可没人知道他其实活着,精神活跃到要暴动起义的地步。

  忽然一只手贴上他额头,掌心s-hi润而温暖,隐隐有焦糖海盐的咸甜味儿。熟悉的精神波动很克制地渗透进去,缓缓平息他脑内的兵荒马乱。

  还疼吗?

  三个字在他脑袋里炸响一道闷雷。顾顺一惊,问:李懂?

  嗯。

  嘶,爆炸……你没事?

  这人明明痛得满脑袋都是汗珠,还能分出心思来问他。李懂垂下头,扯了张纸巾替他擦汗:托你的福。

  识海沉寂了半分钟。顾顺的精神力剧烈波动着,似乎在与什么东西做艰苦卓绝的斗争。李懂耐心地等他反应。半晌后顾顺严肃道:嗯……虽然没能成功,但我希望你知道,刚刚我在笑。

  这场面太滑稽了。李懂移开手,看到顾顺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忍不住笑出两颗门牙。

  顾顺听见了,问:你是不是在笑?

  李懂闭上嘴:没有。

  靠,我听到了,不要狡辩。顾顺说,话说你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奇怪?

  李懂:声带伤到了一点,还在养。

  顾顺:那你抓紧点,这声音忒难听。

  这人要求还挺多。李懂不想搭理他,丢了纸坐在床边,看窗户外面夕阳西下。有几个孩子在院子里踢球,叽叽喳喳地又闹又笑。他望着他们出神。

  顾顺没等到回音,也没听到李懂离开的脚步声,就用精神力去试探他,却触到绵延无际的铜墙铁壁。

  李懂的精神状态不对。不过须臾,顾顺得出这个结论。为了避免“信息过载”,他们各自都保有私人的精神领域,那些未开放的区域在其他人企图探索时会被伪装,看上去有如寸Cao不生的荒野,没有意识波动也没有精神图景,是灵魂假造出的“蛮荒地带”。每个人的伪装方式都不一样,但绝不会是如此简单粗暴的封闭。

  顾顺:你吃药了?

  床板吱呀一震,然后是沉闷的重物落地声。

  说中了?

  ……我吃了颗抚慰剂。

  光抚慰剂能有这个效果?顾顺嗤笑一声:你别想骗我,我对付向导的经验比你打炮的经验还丰富……哦你好像还没有过经验,不好意思。

  李懂脸色蓦地涨红。顾顺饶有兴趣地体味他短暂的羞耻感,但后者没给他太多机会,转眼就收敛了情绪。这样不好,顾顺想,这小孩把什么都藏在心里,迟早会憋坏的,他需要多释放一点。

  李懂干巴巴地说:你精神力还没完全恢复,感知有问题。

  顾顺说:那你把防御去了,我放精神体进去。

  李懂不说话了。

  顾顺闭着眼睛都能想到李懂现在的样子:他微微垂头,眉间稍起峰峦,隔断原本额头和鼻梁相连的流畅曲线,最具个人特征的嘴唇向内收拢,只留一线赤色在外。这个表情在他们短暂相处的两个星期内出现了许多次,每当顾顺看到它的时候,就知道李懂不想再继续这段谈话了。

  作为他的哨兵,顾顺愿意照顾一下自家向导的一点小毛病,所以总是很自然地换掉话题。但这回直觉告诉他,你瞄准了致死部位。

  他想:我不应该移开枪管。

  如芒在背。李懂咽了一口唾沫。顾顺明明浑身上下哪都不能动,连眼皮子都掀不开,他却依然感到有凛然刀锋守在喉头,划出一道猩红血线。

  你一点都不擅长撒谎。顾顺倏然道。

  我没有。

  李懂,我知道我们结合的比较突然。顾顺道,你有情绪我理解,但我们已经是搭档了,咱们得稍微坦诚点,你这样我不好开展工作。

  李懂:我们只是搭档,我有权保有个人隐私。

  顾顺:可你的状态会影响作战。

  李懂:我会调整好。

  顾顺:要我等多久?

  李懂:……

  顾顺有点恼了:所以在调整好之前,你打算让我和你脑子里那堆破铜烂铁一起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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