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君为主 作者:虞随之【完结】(11)

2019-06-12  作者|标签:虞随之 情有独钟 强强 近水楼台 欢喜冤家

  赢凛将那老大夫直接从座位上拎了起来,冷冷道:“不治,他会如何?”

  “这位公子……你且待静下。这,老朽年老体衰,恕老朽,额,老朽不懂医治,还请你另请高明吧啊。”老大夫抖如风中残烛,磕磕巴巴道。

  “本公子花了重金请你。我问你答便是,”赢凛俯视,目光像是要杀人一般凶狠,语气冰冷道:“说!”

  “哥哥……还是莫要为难这位老人家了,子峪……”子峪忍不住出声阻止,见他这般疾言厉色,心中不禁酸楚。

  “毒素长年累月存于人体之中,会败坏脏腑元气,导致体内血气不合,四肢不灵便,轻则头晕目眩,重则……致寿数不足。”老医者狠了狠心,咬牙道:“不瞒二位,老朽的夫人便是因此早逝了的。”

  子峪慢慢把头沉了下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夫,我兄弟二人自小无父无母,相依为命至今,他连妻子都不曾娶过,若这样就去了,我……”赢凛松手苦笑道:“可如何向黄泉之下的双亲交代啊?”

  老人家心肠到底软,见不得死别生离,老大夫面露不忍道:“说起来,老朽曾听闻过一位齐国神医,或许,或许能够……”

  赢凛听到齐国就是一愣:“那位高人姓甚名谁?”

  “姓甚名谁老朽并不知晓,”老大夫皱着眉摇摇头:“只知那位大夫能医气断五刻之人,能解世间绝命奇毒。声称师承白石老人。我听闻他的事迹还是三十多年之前,甚至带着发妻去齐国寻过他,也未能如愿。如今兵荒马乱也不知那人是否在世,更遑论还想寻他……简直难上加难……”

  “白石……”赢凛略思索了一番,笑了:“巧了,白石老人却是个旧相识,想来我知道该去何处寻他了,只是……家弟这样奔波下去,怕是不大好,还得烦请老先生给个能缓解的法子。”

  “这个好说,”老医者眉目舒展开来,却仍带些遗憾:“老朽也为发妻医治过许久,虽不可解但也可抑,你随我出来开个方子吧。”

  子峪歪倚着枕头望着他二人缓步离去,房门轻轻阖上发出‘咔嗒’一声脆响。

  

第8章 第 8 章

  赢凛随那老医者开了方子回来,见子峪已经穿戴整齐坐在案旁,言笑晏晏的盯着他看。

  “你笑些什么?”赢凛将药方揣进怀中,见他笑嘻嘻的不由疑惑道:“何事这样高兴?”

  子峪指尖挑着一条殷红似血的珊瑚珠串,笑中带着几分狭促:“方才哥哥送他出去,却从內襟掉出这个,贴身收着,可见珍惜非常。不知是要送给哪位佳人的啊?”

  赢凛忽然忆起这是姬无庸让他给子峪带去的那条,这些时日无心顾暇,竟给忘了个干净。

  见他眉目灵动,此时多了些捉弄的意味,倒像个得了好处的猫儿,颇有些机灵古怪的自得。

  “这个啊…”赢凛摇头笑道:“我买了有些日子了,这珊瑚不是什么稀奇物件儿,但却难得颗颗饱满,色泽殷红光亮,就想买来送你。这些日子事多被你先发现了,唉,臊的我真是。”

  “可……这样式却像是女子戴的,”子峪面露尴尬,试探的问:“你莫不是被我发现了,才想……”

  “这是什么话!”赢凛义正言辞道:“我一介武人,哪里分的清这些,我不过想送你些东西,你却来疑我。”心下却打鼓,莫不是柏夫人的旧物?

  “好了好了,”子峪勉强笑道:“我带着就是。”说着,将珠串lū 到左手腕子上,晶莹玉白的手腕上挂着一串似血一般的珠串,像是颗颗红润的山中野果,景色极佳。

  赢凛看着看着就开始发呆,子峪见他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手,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便轻轻的把手往袖子里缩了缩。

  赢凛回过神,笑笑,转身去整理行李,看着子峪白净的小脸似乎是有些病态,心疼道:“那位白石老人,和我师父有些渊源,你若还难受,就休息一日,不急。”

  子峪一愣,随即惊道:“你莫不是真的要去寻他罢?”

  赢凛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答道:“当然要去找他,不过主要还是找他那个徒弟。”

  子峪觉得自己要被他这副德行气笑了,认认真真的分析利弊道:“此去山高水长,况且白石老人现在身在何处尚且不知,更遑论他那位高徒,那位大夫找了那么许久尚且一无所获,就凭你我二人?更何况……这等传闻!”

  赢凛忍不住伸手将他那张白净动人的小脸上挂着的汗珠擦干净,笑了起来:“子峪……你听我说,我原本就是要去找他的。”

  子峪见他神情不似作伪,便不再辩驳听他细说原由。

  “当年师父讲遗愿托付给我的时候,我那是刚刚任了朝中的职,不得肆意走动,不能周游列国。”赢凛坐到他身侧,从包袱内抽出一封书信:“如今我无官一身轻,孤家寡人一个,也可将他的心愿达成了。”

  子峪将书信拿过来细瞧,书信保存完好尚未启封,但信封已经有些泛黄,显然已经过了许久。信封上一字不留,封内也似乎只有薄薄的一页纸。

  子峪愈感好奇,不由问道:“不知赢大哥的师承是?”

  “齐国,秦寡之。”赢凛说完便停下瞧瞧小孩的脸色,果然。

  子峪瞪大了双眼似是不可置信,又跟着重复一遍道:“秦寡之?是齐国的……那个秦寡之?”

  赢凛被他这副傻样逗笑,略点了点头,笑过后神色有些黯然:“子峪,我不管你听过传闻中伤了他什么……但对我来说,师父他,是一个好人。”

  子峪定定的看了他一会,摇头道:“我相信你说的。”

  秦寡之,兵艺大师,十八样兵器都制的独一无二,别具一格。十八样兵器都使得行云流水,有模有样。旁人千里来寻他是寻不见的,乡野村夫却能找到他催他还酒钱。他生活十分窘迫困苦,但有人千金求剑他绝对不卖,却肯低价为屠户打菜刀。

  他最出名的不是因为这个,而是他一夜屠尽满村的人,被齐国国君当场绞死。尸体挂在菜市三年,蛆虫爬的到处都是,尸臭弥漫整个闹市长达一年之久,而后尸骨不知所踪,齐君也再未追究过此人。

  旁人说他是恶鬼转世者有,说他丧尽天良者有,说他丧心病狂、心智全无者有。天下之内,无一人为他叫冤。

  子峪还记得当年李富贵抱着他坐在条凳上讲到此处时如何愤慨。秦寡之,空有才技,却无德行。比之市井流氓更甚,罪行昭昭,天理难容。

  赢凛轻轻摩挲着手中的杯盏,将最后一口清茶喝完,将杯子倒扣在桌面上,眼中情绪难以分辨:“于我而言,他是我的恩师。父母予我身体发肤,给我身命。他授我兵艺为人之道,予我慧命。形同父母般有再造之恩。我如何都不能相信如他一般洒脱自如的人会造下杀戮惨案……我的师父,根本连只j-i都不敢杀,如何,竟能杀人了?”

  子峪坐在一旁听他说起初见他师父的情景,他师父得了一个徒弟,十分高兴,就去集市上买了一只肥肥的芦花j-i,想宰了给他徒弟炖汤喝。结果买回来又不敢杀,只能养着。养着养着,秦寡之又觉得它一只j-i在院子里形单影只十分可怜,便又买回来一只给它做伴。就这样,一只芦花j-i养成两只芦花j-i,两只芦花j-i一群芦花j-i。秦寡之一天吃三顿都没找没落的,这下好了,还得打菜刀养j-i……

  子峪听的有滋有味,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本肆意洒脱的白衣侠客被一群j-i绊住了手脚,lū 袖子打菜刀,旁边的一个生着桃花眼的漂亮少年黑着脸对着j-i群扬谷粒。这情景实在是好笑。

  赢凛见他笑了起来,似乎自己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忍不住伸手捏捏他嫩生生的脸颊:“你感觉如何?若还难受我们便歇一日再走,左右不急。”

  “我很好,我们即刻动身就可。”子峪抓他的手贴在额头上,笑眯眯道:“诺,不烫吧?”

  “我……我找了一辆马车。”赢凛只觉得手心贴着冰凉的额头别有一份暖意流淌在其中,故而愣了愣。

  “这样就好了。”子峪笑盈盈的,眉目俊秀愈显清贵。

  二人结了帐出了酒家,从红漆木门下绕过去,才看的见栏外停着的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灰突突的略显破旧。子峪掀起车帘才发现内藏乾坤。

  马车底下铺了厚厚的双层簇新的棉布毯子,车内显然有所改动,内壁嵌了厚实的铜板,车中并无座位,只有一个红木小桌牢牢的钉在车厢一侧,桌上镶了一块磁石茶盘,茶盘上一套崭新的磁石茶具,桌边放着两柄琉璃灯具并一小瓶灯油。桌下摞着几本游记杂谈。车厢角落里摆着一个红泥小炉子,一个白陶水壶,两只白瓷碗,两双银筷,几副练好的药丸严严实实的封在油纸包中。

  东西不少,却并不如何精细,但这份心意却十分难得。

  正如子峪一直以来对赢凛的印象,赢凛他就是一个糙人,却在某些小地方心思细腻的很。他也没做什么,就是上街上随便采办点东西。子峪身子骨没那么结实,冬日里边十分怕冻,他给他带了一只红泥小炉子放在车里,烧好的灰捂在里头,热气能熏上大半天。子峪平日里爱听那些野史杂记,赢凛闲来无事也爱给他说上几段,时间一久了,赢凛知道的都快说完了,路过书摊挑几本好的,给他捎上,留着路上打发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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