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知道了。”杨烨歌故作轻松地答应了一声,挂了电话。
十分钟后,金钰端着水果进来,看见杨烨歌眼神直愣愣地坐在沙发上,顿时浑身一僵。
“杨……杨哥,你醒了?”
杨烨歌一动不动。
“又做噩梦了?”金钰将果盘放在茶几上,忽然看见杨烨歌手里捏着他的手机,顿时心下一凛。
他为了跟杨哥用情侣机,换掉了以前用的苹果,买了杨哥同款华围P18PLUS,刚才出去洗水果,顺手放在茶几上了。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杨哥有些诡异地笑着,一字一句地问他:“金钰,你怎么没告诉我,你是刘舒的侄子呢?”
金钰脑内一声爆炸,冷汗出了一背。
他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咽口水道:“她……她只是我表姑,平时联系得不多。”
杨烨歌闻言,垂着眼睛像是在思考什么,将手里金钰的手机放回茶几上,幽幽开口:“不好意思,接错了你的电话,我向你道歉。不过,车库照的事,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个解释?”
金钰心里已经知道自己完了,却还想垂死挣扎一下,便将那件事的前因后果都交代了。
“我当时犹豫了一下,因为那个记者狮子大开口要二十万,决定之后再打过去,她已经把照片发给徐总了……对不起杨哥,都怪我!我应该早点告诉你……不对,我不该犹豫,应该第一时间买断的!我应聘的时候说过会帮你解决一切事情,杨哥只要专心工作就好……我……我没做到,对不起……”
杨烨歌默默地听完,闭上眼,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气若游丝道:“我知道了,不怪你。”
“不,就是怪我……”
“没事,金钰,”杨烨歌的声音很和蔼:“我知道你尽力了,真的很感谢你。”
“上次听你打电话,微博上澄清事实的那两个记者,一共花了六万是吧?还有没有别的?”
金钰忍着眼泪摇摇头,看着杨烨歌拿起自己的手机摆弄了几下,接着他的手机响起了微信消息提示音,打开一看收到即时转账六万块。
杨烨歌低着头,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地说:“这些日子谢谢你,接下来我也没什么工作了,你的工资是从财务那边走的,去结了吧。”
金钰还是愣愣的:“杨哥……你……你要开除我吗?”
杨烨歌摇摇头,看上去很累的样子:“不是的,你一直很照顾我,工作也做得很好,只是……我暂时不需要助理了,谢谢你。”
金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眼泪刷地涌了出来:“杨哥!”
“这些日子辛苦了,回去休息一阵吧,以后若有需要,我再叫你回来,好吗?”
金钰听出来杨哥最后的语气几近恳求,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开口就是哽咽。
默默地收拾好东西,抱着个箱子准备离开,他还是不放心,走到杨烨歌端坐的沙发前,小声说:“杨哥,我一走,就没有人照顾你了,我不放心。”
“没事,”杨烨歌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垂着眼睛淡定地说:“我自己照顾了自己二十几年,不也一样活过来了。”
“那你吃饭……”
“我会做饭,饿不着自己。”
金钰实在找不到借口继续赖着,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杨烨歌的休息室。
房门咔哒一声关上,杨烨歌一个激灵,捞起毯子裹在自己身上。
果真谁也不能相信!除了自己,谁也不能相信……林正的前车之鉴难道还不够吗?他真是脑子糊了才会相信徐子琰的鬼话!找什么助理?还是自己照顾自己最安全,身边的人,一个也不能相信!
他抬起头,望着窗外白淡的天色发呆。
徐子琰在国外啊……
难怪哪里都找不到他,原来出国了。
也不知道还回不回来了。
他用单薄的胳膊抱紧自己,额头抵在膝盖上,整个人团成一个虾米。不知为何腹部忽然钻心地痛起来,像有一条虫子在里面翻搅似的。
***
“从影像报告上看,没有什么问题,估计是夏天常见的消化不良,如果觉得特别疼,有可能是心因x_ing的,你最近有没有精神紧张,或是压力过大的情况?”
杨烨歌看着医生的脸,点了点头。
医生斟酌了一下,说:“先给你开点酵母片吧,回去注意调节情绪,不要吃辣的和凉的,不要喝酒,没事的时候嚼一点烤馍片,可以养胃。”
“好的,谢谢。”
从医院出来,杨烨歌仰头望着灼热的太阳,后颈如被芒刺一下一下地扎着。
心因x_ing的……
那就没办法了啊。
成华总经理得知杨烨歌身体不适,派助理梁杰陪他到医院看病,还安排了专车。没办法,陈攻闹出睡粉丝事件,虽然最后咬死了没承认,依然闹出很大的负面影响,无论如何也得冷藏他几个月,在这样的历史条件下,杨烨歌自动晋升为森湖一哥,受到了非凡的重视。
成总给艺人部经理下了死命令,绝不允许杨烨歌再出任何问题。
“杨哥,没事吧?”梁杰一脸担忧,撑着黑色的阳伞迎上来。
“没事。”杨烨歌给他看了检查报告,刚才打过止疼针,肚子基本上不痛了,但是浑身脱力,梁杰扶着他上了保姆车。
走到半路,杨烨歌忽然问梁杰:“你能联系上徐总吗?”
梁杰有些为难地摇摇头:“我也很久没见徐总了,他辞职那天,我打过他手机,打不通,后面就没有再打,也不知道有没有开过机。”
杨烨歌苦笑着摇摇头,他每天早午晚三遍地打过去,至今为止全是关机。
晚上十一点四十,杨烨歌忽然从床上坐起来。
开灯,开电脑,拿吉他,进直播间。
止疼针的效果似乎过去了,肚子又有点疼起来,他睡不着。
“大家好,我又来了。”他有些疲惫地冲摄像头挥挥手:“很晚了,但是忽然想上来唱首歌,我是不是有点任x_ing啊?”(笑)
他调整好姿势,拨弦,紧跟着,人声幽幽飘出——
“你是我梦里陌生熟悉与众不同
你是我梦里幻想现实不灭星空
眼睛彩色是你黑白是你
低落欢喜有始不见终
你是我梦里失去得到欲望失宠
你是我梦里迟疑果断思想牢笼
耳朵沉默是你呼啸是你
分裂退化脚底悬空……”
后面本该接着唱副歌的,但是杨烨歌忽然忘了词,于是即兴加了一段吉他SOLO,待脑子清明了些,后面的歌词终于跳了出来:
“你是我梦里孤寂热闹来去匆匆
你是我梦里虚妄真实午夜霓虹
胃里苍凉是你炙热是你
填满掏空会不会不同……”
又卡壳了……
他状态很不好,有点懊恼为什么要心血来潮上直播,想念一个人的时候,根本无法控制自己。
他和徐子琰已经整整十七天没有见面了。十七天的沉默不语,就算一滴水那么大的误会,也要变成一片汪洋了吧?
大概没有和解的希望了。
也不知此生还能不能再遇见。
深夜直播,观众并不多,只有零星弹幕刷着“烨歌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脸色好差,心疼……”“快休息吧,不要唱了。”……
他突然想哭,低着头不敢正视摄像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拨弦和唱,声音有些沙哑。
“你是我三十九度的风风一样的梦
汇集失散感受在消融……
梦里你是梦越梦越空
越空越爱做关于你的梦……”
一曲结束,原地静坐一会儿,抬头冲摄像头笑了一下,用细微的气音说:“生日快乐。”
然后便拉了直播间的闸。
钟表的时间刚好卡在午夜零点,嘀地响了一声。
徐子琰的生日到了,29岁。
北欧海岛,布满乌云的天,夏季白昼漫长得令人窒息。
徐子琰的时间,比杨烨歌慢六个小时。
放眼望去,覆满绿色的山崖与灰蓝的海平线交织成一幅绚丽的图景,几只海雀停在他身边啄着他撒在那里的鸟食。
方圆二十里内只有自己一人,天地空阔而寂静,耳朵里充斥着的,只有哗哗海浪声。
手表显示下午六点半,徐子琰坐在s-hi润的岩石上,悄悄地打开了手机。
叮叮咚咚……一串串祝福短信涌入,他看着一接一条摞起来的生日快乐,轻轻解锁,一点一点地翻到最后。
没有烨歌的。
他的嘴唇动了动,眼角泛红,头发如鸟窝般凌乱。
身体又开始不听话地难受起来,呼吸紊乱,他大口喘着气,抖索着手关了机,闭上眼静气凝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