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短短几句话的解释,却令顾云初陷入了极为异样的情绪中。他和他的父亲都碰上了世界上最荒诞的意外,只是他无牵无挂,来到这里后才真正遇见了重要的人们,而他的父亲,却在这个世界孤独至今,只一直为一个极度无望的目标拼命努力着,试图重新回到他重要人们的身边。
顾云初不能说心中没有一丝感动,但这位苏教授——他的父亲——阿瑞斯系统的创始者,因为一系列的实验做了多少灭绝人性的事?不说其他,就如他和容璟最初结识的那个强制少年少女配对的星球,便逼死了数不清的人了。
苏明的浑身还在颤抖着,但像是终于反应了过来,快步走到顾云初面前,与他四目相对。
顾云初没有那么容易放松警惕,左手悄悄按上了腰侧的手枪。
双眼通红的男人用目光一点点端详着自己,嘴唇张张合合好几次,才发出了声音:“你、你是我的孩子……是吧?你的母亲呢?你的奶奶呢?她、她们……过得还好吗?”
顾云初无言片刻,低声回答:“她们,在我穿越前便都�c-h-a��世了。”
苏明的瞳孔骤然紧缩,用抖动的手扣紧了自己胸口的衣襟,像是胸口传出了无比强烈的痛苦,半晌,才喘了口气道:“是啊……当时那个情况……情儿能将你生下来,想必就已经很不易了……我母亲的病,又是需要每天花八百三十多块钱才能治疗的……她们两个孱弱的女人,能撑多久……”
苏明英俊的脸上泪水混着淡淡的血色不断滑落着,自责、绝望、愧疚、无助等等情绪最终化作难以形容的痛楚,让他微微佝偻了背,整个人似乎都老了数十岁。
顾云初闭了闭眼睛,轻声道:“……父亲,至少我现在知道你当年不是抛弃了她们。辛苦你了,这些年……”
苏明哽咽着抬起头道:“其实我早就知道自己做不到了……也回不去了……可是我真的、真的好想再见到情儿和妈妈、我无数次无数次在梦中幻想过,情儿温柔地抱着你,而你笑着唤我……的画面……”
顾云初沉重地叹息一声,无论他做了什么,但他对自己和母亲、奶奶的爱显然绝没有一丝虚假,“我知道了,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母�c-h-a��奶奶也始终相信着你没有抛弃她们,而是遭遇了什么身不由己的意外才没有回来。”
苏明惨笑着,却还是请求顾云初将后来的事情全部告诉了他,当听到最后时,他的眼神已然有些恍惚了。
这时,金发青年冰冷而平静地道:“护卫队马上就到门外了,请苏教授你抓紧时间毁掉我,并把你的孩子想办法送出去,还是说你想他和我们一起死在这儿。“
苏明闻言,摘下金边眼镜狼狈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强行打起精神几步走到他的工作台前,解锁操作系统后,虚拟键盘弹出,他十指飞舞般开始了操作。
一边输入命令,他一边快速地哑声道:“我利用自己的最高管理权限删除阿瑞斯系统的所有数据,但卡西莫人在这边早�c-h-a��了许多备份,除非这个基地彻底被毁,现在的操作只能保证阿瑞斯不会再有机会升级了……孩子,待会儿我从快速通道带你离开基地,KEY在你手上,我还有另一台4S级机体,应该能送你返回到联邦那边……”
“谢谢,”顾云初对他的父亲道,接着又看向身影正变得越来越淡的可可,“我们今天第一次见面,但就如你所说……永别了。”
顾云初看了眼怀里的小熊猫,它的眼睛闪烁着,还处于投影状态中,只能替它道,“小熊猫它很喜欢你,我们和它,都不会忘记你之前给的所有帮助,谢谢了。”
可可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但话音里却像是带着无限的温柔和回忆,“不用道谢,如果可以的话,请你把我那根月牙形链子埋到莫非的墓边,好吗?生前我与他只有短短几个月的相恋时光,但如果灵魂真能不灭,我想他还在等着我回去伴他长眠。”
顾云初摸了摸胸口的吊坠,不知怎的想起了他的阿璟,他点了点头,温和地道:“好的,他一定还在等你。”
最后的时间中,金发的白皙青年似乎向他�c-h-a��了一个柔和的微笑,如同莫非曾絮叨着向顾云初形容的那般美丽而纯净。
合金门外已经出现了炮火轰击的声音,显然卡西莫人已经猜到了苏明的背叛。
一声声凶狠的撞击声中,苏明一把拉过顾云初的手,绕过房间中摆放复杂的无数设备,又是几次解锁后,带着他登上一架极为狭小的电梯。
急速的爬升过后,电梯到了顶,苏明率先推开机厢的顶盖跃了上去。
明媚的阳光夹杂着沙粒一瞬间落到了顾云初的脸上,让他不禁用力眨了眨眼睛。而与他有着相似容颜的男人逆光向他伸出了手,声音嘶哑地道:“上来。”
顾云初手指一蜷,却又很快张开,用力握住了儿时梦想过的,父亲有力的温暖手掌。
无数肆虐的黄沙中,两台造型相似的纯黑色机甲悍然出现,彼此背对,迎接着从基地和天空同时袭来的无数攻击。
金黄色的爆炸密集闪现着,似乎连太阳的光辉都要压过,卡西莫人气急败坏的追击似乎还是没办法拦下两人。
然而他们即将脱离大气层时,顾云初忽然感觉自己被重重推了一把。
巨大的推力是本就极快的月匕再次加速,顾云初猛然回头,只见苏明因相互作用的推力正朝与他截然相反的方向飞去……像是坠落一般,朝着那个地下基地的方向。
“父亲……”顾云初情不自禁发出的声音像是被截断般,骤然低了下去。
4S机体自爆的汹涌冲击波将脚下的土地彻底犁为焦土,遮天蔽日的沙尘与火焰中,月匕成功脱离了这颗荒凉星球的大气层,进入了同样遍布炮火的太空前线。
而寂静永恒的星空之上,纷乱耀眼的烟火当中,一架朱红色的机体正朝他急速驶来。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啊,正文就到这里啦~接下来预备写五篇左右的番外,已经确定的有顾云初和容璟进行标记的番外,五年后小熊猫的一天的番外,亲们有什么想看的吗?没有的话就再写点平行世界的校园故事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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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番外一 第三次告白 ...
星历374年12月30日首都时间晚10:00,维尔斯联邦西三号边防空间站。
这场与卡西莫民族帝国的决战, 终于因那颗土黄色实验行星上发生的轰然爆炸, 而进入了结束的篇章。虽然战场上卡西莫人的机甲们似乎并没有受到直接影响, 但不无避免的,他们的军心受到了极大的动摇, 就连将领们也像是失去了取胜的信心,联邦舰队群在重挫他们后, 顺利返航。
路上,顾云初向马修及联邦其他高层汇报了他在地下基地中经历的一系列变故。当时苏明在删除阿瑞斯的数据时, 曾说过卡西莫人早�c-h-a��系统做了许多备份,除非这个基地彻底被毁,否则他只能保证系统不会再有机会升级——只是后来, 苏明又利用他机体的自爆将整个地下基地几乎完全摧毁, 此举想必还会对阿瑞斯造成严重的影响, 至于具体会出现什么变动,相信己方很快就能在作战中发现端倪。
闻言,参与视频会议的所有将领们脸上都浮现出了由衷的喜悦, 马修的脸上更是显出几分红光, 情绪难得有些不稳地道:“好、很好!云初,你辛苦了!你的存在可以说是整个维尔斯联邦的幸运!好!好!”
面对众人赞赏的眼神, 顾云初的情绪却不太提得起来,短短一天之中,他与可可和父亲相见,却又紧接着诀别, 现实与往事的无数记忆仍在心中纷乱的交叠着,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急,如昙花绽放般,短暂而深刻地降临在他身上。
他明显不对劲的状态自然不可能逃过众人的眼睛。想一想顾云初刚刚逝世的生父,以及他养父的恋人,大家也都能理解他此时沉重的心情,马修与其他人对视一眼后,温和地道:“云初,最艰难的时刻已经过去,接下来的战斗想必会轻松许多,你和容璟都是今天的功臣,辛苦你们了!待会儿回去后,你和他都提前放个周末吧,修整两天,调整心情。”
顾云初没有拒绝,点了点头道:“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