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莱从没期待过拥有这样的誓言,也从没期待过拥有一个守护自己的爱人,他没有力气生,也没有勇气死,他浑浑噩噩地过着毫无方向的日子,只期待着与外婆在另一个世界相会的那一天。
然而此刻,他虽然正在流着泪,却第一次有了真正快乐的感觉。
第二十七章
畅快地哭过一通之后,吴莱很快就困了,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睛也迷蒙着睁不开。顾青竹替他擦干泪痕,让他在床上睡下,而自己则飞快地冲了个澡,回到床边时,吴莱已经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中。也许他今日的确已经过于疲惫,又或许是他终于将压抑在心底的情绪彻底地发泄干净,他睡得很安稳,眉眼放松着,嘴微微撅起,有几分可爱,显出一副与年纪不甚相符的稚气来。顾青竹微笑着将掉落在他鼻尖的一丝头发拨开别在他的耳后,俯下身去轻轻吻在了他的脸颊上,随后侧躺在他的身侧,很快也陷入了睡眠当中。
第二天两人都起得很迟,起床后,吴莱回想起昨夜的一切,羞涩地将头埋在枕头下做鸵鸟状,但顾青竹没给他继续当鸵鸟的机会,直接把他拖起来回了租屋收拾东西,催促他立刻、马上搬来和他一起住,誓要给他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的春风般的温暖。吴莱听话的照做了,倒是把吴莱的室友吓得够呛。一向拘谨腼腆的吴莱连续两夜夜不归宿,还和昨天他觉得怪亲切的老板搞上了,虽然他早就知道了吴莱的x_ing取向,但这个事实还是给他产生了极大的冲击,趁吴莱在收拾东西的时候拉着小声絮絮叨叨了好一会儿。
顾青竹立刻就明白了,吴莱的这个室友就是当初那个把他带到gay吧自己却先到处去high的“霆哥”,原本顾青竹就对那个不负责任的“霆哥”颇为不满,又想到他也是个弯的,和吴莱一起合租了这么长时间,真是危险之际,必须马上把吴莱骗回家终止这一危险行为。他此时全然忘了,他俩大学时就是室友,要真的来电,哪还有他顾青竹的事呢?
吴莱对于中断了与室友的合租计划颇为抱歉,但室友却不怎么在意,他本也不差钱,找吴莱合租单纯只是觉得这么大的房子一个人住怪寂寞的,不过这点小寂寞,在他们吴莱大宝贝的幸福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把吴莱说得一脸红彤彤的。
顾青竹这时才觉得这个“霆哥”有几分顺眼,当即允诺改天请吴莱的几个好朋友一起吃个饭,“霆哥”立刻精神来了,开始数起想吃的餐厅来。
由于时间不多,他们便只收拾了一个小小的行李箱,装了一些必备的衣物用具,其他商定好过些日子慢慢搬。霆哥把他们送到楼下,像嫁女儿似的装模作样地擦着泪,吴莱没好气地推了他一下,也跟着笑了起来。
当夜两人又借着庆祝同居之名加紧来了一发。吴莱虽对此不再抗拒,却也不甚热衷,还是顾青竹抛去羞耻亲自诱惑,才这么半推半就地完成了乔迁之喜的庆贺。
第二天大周一,两人一起前往公司,顾青竹简直每一个毛孔里都透露着喜悦,除了某个使用过度的部位有些不适,他简直不能更加畅快了。每到周一的早晨,公司上空总笼罩着一股y-in云,如此志得意满春风得意的顾青竹在死气沉沉的办公室里格外扎眼。杂志社的地下聊天群一上午消息就没断过,西皮粉们纷纷表示这对男男简直让西皮粉无路可走。然而邹萌萌的一句话让整个聊天群里沉默了大约五分钟。
“我去给总编汇报,看见他在座椅上垫了超厚软垫,落座时姿势诡异……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与吴莱同一办公室的人都默默抬眼转头偷偷看向好好地坐在塑料办公椅上行动自如的吴莱,他正轻松咬着下唇在认真写着一份材料,压根没有注意到办公室里诡异的气氛。
“我觉得就是你想的那样。”谭茗瞥了眼坐在身边的吴莱,漠然回复道。
地下群里炸开了锅。
“救命!站逆了!谁能告诉我这是个什么cao作?”
“同。”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还觉得相当带感是怎么回事?”
……
群里怎么疯狂刷屏并未影响到当事人绝佳的心情,顾青竹更是公然利用职务之便几次三番地把小男友叫进办公室来妄图行苟且之事,将假公济私进行到了极点。
不过下午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吴莱留校读研在学院办公室兼职的同学打来电话,说吴莱离校的时候有一份材料忘了领,让他赶紧去一趟,防止以后出什么纰漏。吴莱再三确认了材料的归属和作用,吃过午饭便往学校赶去,吴莱一走,整个杂志社就恢复成了同一片乌云笼罩的天空,甚至总编办公室的气压比其他任何一个部位都要低。那些天真的人们才清楚地发觉,宁可看总编和小助理秀一辈子恩爱,也不要让总编一个人独处来给他们造成精神摧残。
下午两点多,顾青竹接到顾青岩的电话让他不忙的时候上楼一趟,聊聊平台开发的事情,顾青竹左右无聊得厉害,便立刻动身了,没想到走出这层楼《写意》杂志社的大门,就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虽然只打过一个照面,但顾青竹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吴莱的母亲林可人。这不仅因为他曾在前天见过了她一面,更因为她的那双眼睛,与吴莱简直是如出一辙。
她穿着一条素色的连衣长裙,站在电梯口的墙角处,望着杂志社的大门出神,手里提着一个环保袋,里面装着一个保温桶,袋子底部还鼓鼓囊囊的不知道是什么。
“请问您是……吴莱的母亲吗?”顾青竹迟疑地问道。
林可人好似如梦方醒般回过神来,视线还未落到顾青竹身上呢,就连忙点头道:“是的,我就是。”她见来人是一个身材高大宽容英俊的男人,周身气度不凡,不像是普通员工,便有些犹豫,“请问,吴莱在吗?”她忽然又想起什么来了,讶异道:“等等?你怎么知道我是吴莱的母亲?”
“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好吗?”顾青竹礼貌地邀请道,又见林可人的神色立刻变得警惕了起来,便提议道:“就在公司楼下的咖啡馆里行吗?我有些话想同您聊聊。”
“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聊的?我又不认识你。”林可人防备地后退半步。
“其实我也是前天才认识到您的,阿姨,你们同吴莱吵架的时候我正巧在那家餐厅用餐。”顾青竹嘴角勾起,放出又一句爆炸信息,“而且作为吴莱的男友,怎么能不和他的亲人打声招呼呢?”
“我们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这是林可人落座后的第一句话。
顾青竹双手在胸前交叉嗤笑道:“阿姨,先不说吴莱已经成年独立了,单说就凭你们对他的苛待,你们在这方面又有资格管束着他吗?”
林可人一愣,眉头立刻紧缩了起来:“他就是这么跟你说的?说我们苛待他?”
“你们有没有苛待过他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们从你来就没把他当过家人看待,你们将他看作丑恶,看作罪孽,看作你们发泄情绪的工具,你们有没有注意过他几乎快要被你们逼疯了!”顾青竹原本想维持着心平气和的语气,然而话到了嘴边,又怎么也刹不住车了。
林可人的脸色几乎是刹那间变得惨白惨白的,她半张着嘴,几乎有近一刻钟没能说出话来,她眼眶泛红,嘴唇哆嗦着,“他就连这些也和你说了?”
“他没打算说的,是我逼他告诉我的,你们知不知道他将一切都当作是自己的错误,他不敢与人接触,也不愿接受感情,他活成了一个只会龟缩在自己壳子里的人,他明明是最无辜的那个,不求你们如何善待他,为什么你们还要对他施加伤害呢?”
“呵。”林可人忽然冷笑了一声,“为什么?我也真的好想问为什么?”她低垂下眼眸,那神情动作,依然优美动人,与吴莱是有几分相像,一绺长发垂落在她的脸颊边,她也无心去理会,“难道我就不无辜了吗!明明我什么也没有做错,却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伤害?”她深吸一口气,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我们能不知道这一切都不是吴莱的错吗?我们当然知道,妈妈把他教养得很好,他懂事听话,从来不哭不闹,他聪明伶俐,做事有分寸,从来不让人cao心,他所有的一切都比逸轩要强。我想你应该知道逸轩是谁吧?”
顾青竹点点头。
“我们有多么喜爱他,就有多么痛恨他。我们有多么痛恨他,就有多么痛恨我们自己。我们恨他是那个该死的人的孽种,我们恨自己将无力宣泄的情绪都发泄在一个孩子身上,但我们又有什么办法,他是那场噩梦的证明,提醒着我们过去的痛苦永远也不会消亡。”林可人说着,将脸埋进了抬起的双手中,悲伤的哭泣着。“我们永远也无法停止互相伤害。”
“你们无法面对他,又何必再来寻他呢?他已经足够养活自己,而我也会好好保护他,不让他受到一点伤害的。”顾青竹郑重道。
“你?”林可人抬起头来,上下打量了他一阵,冷笑着摇摇头:“你不过将是吴莱将要承受的另一个伤害罢了。看你这副模样,想必你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吴莱于你而言是个新鲜人物,你尝尝鲜,随时可以扔掉。而吴莱那孩子,死心眼儿,看上去柔软可欺,实际上认定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既然他连这等丑事也告诉了你,想必也已经对你死心塌地了。与其到时候让你将他抛弃,让他彻底绝望,还不如让我们来做这个恶人,将他拉回正轨的好,反正我们做恶人早就做习惯了。”
“可你所想的一切都不会成真了。”顾青竹微扬起下巴,反驳道:“我早就同家里出了柜,家里人也很喜欢吴莱,现在我们在商议着出国结婚,这一辈子我们都要互相套牢了。”
林可人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这男人所说的一切,她沉默着,在脑内回忆着方才的一字一句,依旧不敢相信吴莱与这个男人都到了见过父母谈婚论嫁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