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楚校尉其实是白瞎高兴了好几天。
酒酿成后,时间就已经到了三月下旬,各县紧赶慢赶,总算是把春种赶到了尾声,被朝廷征调的役夫也开始出发运粮北上。
三军未动,粮Cao先行,古来如此。役夫一出动,各县的正卒也开始集结cao练,只等朝廷一声令下,便要开赴战场。
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中,黄县的卫民军反而减轻了训练,开始轮流着给将士们休探亲假和婚假,而在部份将士们休假时,当值的局总以上职务士官,正在开展一个不大不小的作战会议。
“大家都知道,在黄县旁边的蓬莱岛上,有一窝叫作黑胡子的海贼,本校尉决定在北征前将这伙贼人剿灭,望诸位涌跃请令!”蒙学的课堂暂时充当了会议室,卫民军最高领导人楚宁校尉站在前面讲台上,面向一众军官说:“下面,请彭副局总为大家讲解一下蓬莱岛上的情况。”
这彭副局总全名叫彭永,原来是个小混混,后来因为姚南的事情,楚宁便将寡妇姚大娘接到了城里,彭永几人也因此投到楚宁的麾下,楚宁又调派了一些可靠的老兵过来,组建了军情司。
这是军情司第一次面向整个卫民军,也是彭永第一次当众讲话,被一众将官们盯着,心里紧张得不行,抖着嗓声汇报:“从蓬莱城到蓬莱岛之间,大概有三十余里的路程,若是风大船急,大抵半多时辰可以到达。”
“据我司潜入海寇山寨传回来的消息,岛上大抵有精锐海寇五百余人,普通贼寇两千余人,老弱极少,但妇孺颇多,应有数百余人,被海寇们困于寨中。”
彭永的话音方落,刘长贵立刻站起来行了个军礼,大声道:“末将刘长贵!愿率控弦司请令!”
刘长贵一说完,燕凌戈也连忙道:“末将燕凌戈!愿率铁骑司请战!”
现在卫民军中,谁都知道刘司总与燕司总在较着劲,一个是跟着楚校尉,一路成长的老骨干,一个是新入伙却才学过人备受重用的新将才,所以,他们先后请战,一点都不出人意料。
但紧接着发言的楚柔司总,却就有点让人意外了。
“末将楚柔,愿率预备司请令!”
预备司都是新训练不到四个月的新兵,平时顶多也就帮着周围几个县抓抓几个小毛贼,楚柔司总就想这样带出去剿寇,在另外一部份的老将官眼里,显得实在有些太勉强了一些。
不过,楚宁心中自有计较,于是道:“此次剿匪之战,便由楚柔司总为指挥官,带八百预备新兵前往,若能在三天内得胜,本校尉便在预备新兵中择优选取部份,随本校尉北上涨涨见识。”
说完,楚宁便让彭永挂上了蓬莱岛的地图,让大家一起讨论征讨战法。
等众人议定战法,时已天色尽黑,楚宁又处了一阵事务之后才回房,洗漱妥当后照例看了一眼白夙的房间,见那窗里还隐约亮着灯火,便顺手拖过一叠张纸,开始写起东西来。
此际的白夙正在核算着一叠账册,白青墨见她紧蹙眉目,担心问道:“大当家,是不是这上面的账目有问题?需不需要我去将九执事传唤过来?”
“无需唤他过来,不是账目的问题。”白夙放下账册,揉揉额头,说道:“只是现下手中的现银不多了。”
“啊?那大当家为何今日还给那霍蕴书批了一万贯?”
“这一万贯是拿去冶铁的,怎能不批?”
“可是,当家,你不是又替他们买了一千套犀牛皮甲吗?还让她们去浪费这个钱做甚?”白青墨忍不住抱怨道:“这前前后后又造炉子,又是买铁料,已经花了五六万贯钱进去了,也没见他们炼出个什么东西出来……”
“许是你我不知罢了。”白夙罢了罢手道:“你也下去休息罢,今晚让青夜守着就好。”
白青墨很快便退了出去,白夙梳洗完后推开窗格,照例看到了不远处那座灯火通明的楼阁。
大抵静看了几息时间,白夙便转身灭了自己房间的灯光,随后站在黑暗里,遥望着那处灯火默不作声。
楚宁又一次抬起头朝白夙房间看去的时候,见那里漆黑一片,猜想白夙已经歇下,便也灭了自己房间的油灯,打着哈欠爬上床睡觉。
商议了一天的战事,又费脑子写了不少的东西,楚宁也是累得紧,很快便睡得迷糊起来,却哪知,她正睡得半梦半醒时,却突然被一阵笛声惊醒……
哦靠!哪家熊孩子半夜没事吹笛子玩?找抽么?
白夙知道,那座阁楼上的人,每夜都是等她歇下后才会熄灯,可除此之外,那人自年节之后,就再也不像往常那般,总是寻着时机往她身边凑了,有什么事情都是交代霍蕴书过来交涉,即使两人偶尔在外面遇上,那也是冷冷淡淡的说不上几句话。
最近半年来,白夙手底下的手意扩张得极快,以往表面上的大部份生意,都只是在东莱郡里,现已经在周边好几个郡里都有了分号,且不再只是粮食和布匹,她还与卫民军展开了其它的合作。
与朱二喜联手开客栈,与霍晚晴开磨房,帮霍蕴书扩大木器坊,把卫民军做出来的各种桌椅家具都卖到了外郡,且累积了不小的名望,引得不少名门望族不远千里委托订货。
至于澡豆和牙刷牙膏,她则是用红颜阁的名头在卖,而红颜阁最近被人盯住在查底细,怕是不久就会把她这背后东家的身份暴露出去。
而海盐这边虽然一直都在盈利,但朝廷现在的风向很乱,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往下动刀,一旦真到紧要关头,白夙也做好了忍痛割舍的心理准备。
除此之外,蓬莱大道即日便可畅通,新买的十艘五百斛以上的大楼船已经到了蓬莱城外的港口,正在训练水手和备货,只要卫民军剿灭了黑胡子,这些船就要带着货物起航,要等这十船货物回利,最快也得三个月以后了,这还是一路顺遂的情况下,万一船队在海上遇到些什么风险,说不定就得往里面赔掉许多财力物力和人力。
所以,白夙恨不得把手中的现钱都掰成几个来用,她除了要保证目前手中生意的正常运行之外,还得供应卫民军与凤鸣寨的这场东征,从战兵到辅兵,从兵甲武器到粮食,其压力不可谓不大。
心中郁郁不得欢,亦不得解,白夙寻出竹笛,随x_ing吹奏了几段,却哪知,竟然引得那久不上门的人怒容满面的冲进客栈来。
有梁家两姐妹在前面开道,白家普通的侍卫也挡不住她们,只能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楚宁跟着笛声闯进后院。
白夙听到外面的动静,正好放下笛子开门出来,楚宁闯进来一看到她,就噼里啪啦连叠声道:“你家哪个熊孩子半夜三更的不睡觉,瞎吹什么鬼的笛子?你知道不知道?扰人清梦罪大恶极!”
楚宁说完,就见白夙站在那里看着她不说话,便挥袖上自己的亲卫去找,又问:“你也是被吵醒的?哼!等本校尉找到这熊孩子,定要好生管教管教!真是的,大晚上不睡觉,闹什么妖蛾子呢……”
边说着,楚宁就自己从白夙旁边挤进了门,心中暗爽,觉得自己这招声夺人果真是用对了,连白夙都被她给镇住,今晚必须借题发挥占点便宜,否则,以后还指不定哪天两人才能再见面。
事实上,楚宁只能确认笛声是从客栈这个方向传去的,根本就没找到具体位置。
但白夙却不知道楚宁是借题发挥,眼见楚宁明目张胆的闯进自己房间,想起竹笛还放在桌上,遂罕见的失态,几步间抢先进房,任着记忆摸黑在桌上找到了笛子,缩进袖中藏匿起来。
楚宁适时用火折点亮油灯,就见白夙已经在桌旁坐定,神色间虽没因她这冒犯之举生气,却也有几分略显不自然。
楚宁的脸皮向来极厚,白夙这几分不自然她也权当作没看见,摸着桌上的账薄随手翻动起来,反正她有权利查看九州商社名下的任何账目,此举也说不上逾越。
“现金竟然只有一万六千四百七十七贯了?”楚宁本来只是装腔作势的随便翻,却哪知,竟然一眼便看到了这处。
白夙心里本来有些紧张,她担心楚宁继续追究笛声,又或者追问将她送出客栈的事情,此刻听得楚宁拿问这钱财上的事情,遂放下心来,解释道:“如今各方面的初期投资极多,回利虽然持续都有,但始终是跟不上目前的投入……”
“嗯,目前的摊子铺得是大了些,匠作司又是个吃钱的怪物,确实有些难养。”楚宁抬头看着白夙,问道:“最近睡得那么晚,就是在烦这事情?”
这事情,两人都心知肚明,也容不得白夙否认,只得说道:“我在考虑,是否要从哪里削减一些投入。”
“来,咱俩合计合计。”楚宁边说着便动手磨墨,随即边写边道:“卫民军这边,目前投入最大的就是匠作司,其次就是将士的饷钱和吃穿住行,还有磨坊、客栈、酒坊、木器坊、砖瓦坊和煤矿。”
“匠作司和将士这两处的投入,是不能缺减的,砖瓦坊是个长期投入,在卫民军的新营和蓬莱城没有建起来之前,大抵是无法回利。”白夙道:“磨坊、木器坊虽然仍在扩建,这两处无论往里面投入多少,目前都是处于回利状态的,客栈方面还在投建,回利肯定不在短期内。”
“那么,现在就只有酒坊和煤矿这两处可以想办法了。”楚宁想了想,继续道:“酒坊这边的技术还不太成熟,且现在粮食并不充足,要实现大额的回利目前不太可能。煤矿这边,倒是可以想想办法。”
“甚好。”白夙点头道:“我这边的生意,目前回利最大的便是私盐,其次是赌坊和红颜阁,至于粮食这边,目前除了卖种粮有回利之外,其它的食用粮食并没大量售卖,而布匹方面的回利,则少之又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