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兄,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我……”
姜柏指指银子,又指指自己,再指指正在地上哀嚎的萧家部曲,突然顿住,他猛然间想起,楚宁似乎并没有在当场杀死那么多萧家的部曲,而在她走之后,萧家的部曲提着刀剑追杀了出去,没过多久,就只余十多个带着伤口的人,背着尸体回来,而这些人,又从他这里拿走了两个银锭,堂而皇之的瓜分……
如果是换作别人的话,萧泽不太可能相信对方会被白夙收买的,但对于姜柏这个人,他却是非常相信的,因为,姜柏起于寒门,平素最喜的就是贪些小钱,他当初之所以能够把姜柏拉上船来,原因就在此处。
三十两银子,对于大户人家而言并不多,可对于姜柏而言,却算得上是丰厚,萧泽完全有理由相信,姜柏就是白夙入在萧段两家的眼线。
所以,姜柏所说的只有两百贼人,完全不足取信!
但是,为什么姜柏收的是白夙的银子,却带着楚宁的人手来抢库仓?
难道楚宁和白夙已经联手?
很快,萧泽便得到了消息,明白无误的证实了他的猜测——楚宁正带着人手,把住了城门,切断了萧段两家,城内与城外的联系。
“萧兄,你说说,咱们该怎么办?”
在萧氏一族的大宅里,沉默已经持继很长一段时间了,段修终于忍不住,开口问着与自己对坐的萧氏当家人。
也就是那个众所周知有牙疾,被楚宁拉去做了一次免费广告的萧家老爷——萧文。
事实上,萧家老爷长得一点都不文雅,身材高大健硕,满脸花白胡子,年轻时也是个能纵马提刀之辈,只是后来年岁渐长,就开始喜上了棋秤上的黑白之戏,这几年一直将家业交给孙辈萧泽打理,自己隐于深院,鲜少露面。
只是,这次的情况很不乐观,萧泽这样的后辈已经束手无策,而段修也觉得很是棘手,只好过来找萧文这个老大哥拿主意。
萧文看了长孙一眼,放下手中的棋子,问道:“你们都觉得,她们赢定了吗?”
“大哥,”段修道:“至少到现在为止,她们占了先手。”
“占了先手又如何?”萧文云淡风轻的笑了笑,道:“这商场,便如这棋秤,没到最后一步,谁知胜负?”
萧泽立刻问道:“那……阿公觉得,我们该如何才好?”
“先让她们闹腾罢,不出三天,她们必然会放我萧段二家的人进出。”
“萧兄如此确定?”
“为兄十分肯定。”
“那在之后为等该如何?”
“照着那白九的价格,每石同样再加五十文!”
“可如果白九再加价呢?”
“那就按白九的价格再加!”
“萧兄……”段修皱眉,疑惑道:“这样一来,何时是个头?”
萧文哈哈大笑,问道:“段兄,连你都在担心何时才是头,你说,那白九会不会担心?你觉得,照这般一直涨下去,是她先撑不住,还是我们撑不住?”
在白夙之前,白家虽然有些家业,但在萧段二家眼,却真的算不得什么,但白夙接手以后,白家蒸蒸日上,一举飞越成为了东莱三大商家之一,可实际上的底蕴,又怎么能与萧段二家相比起?
如此一想,段修顿觉萧文说得颇有见地,于是拱手告辞,道是要回去调集更多的钱财,好借此一举将那白九拿下。
韩修一走,便留下萧文祖孙两人。
“阿公,这般一直涨下去,对我萧家真的有益处吗?前几年孙儿一直都在那白九手下吃亏,整个东来的粮食,大部份都落入了白九之手……”与先前不同,萧泽满面忧色,道:“特别是今年,连仓库都被抢走了一座……”
直到此刻,没有了段修在,萧文终于收起了先前的风清云淡:“泽儿,你实话告诉阿公,到底被抢走了多少?”
“粮食、布帛、还有铜钱……总共的价值算起来,至少值四千贯的价值。”
萧泽说着,偷偷看了一眼萧文的脸色,见无丝毫异常,终于松了口气。萧家虽然不像白家那样,有两个嫡子,但他萧泽若是行事有了差池,不得真正当家人的欢心,以后这份家业,说不定会落到哪个兄弟手里。
“不过四千两银子,我萧家还损失得起。”
萧文说着,突然降低了声音,向萧泽耳语了几句,听得萧泽双目放光,激动无比,对自己这位阿公,更是打心底的佩服。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白九,看你还能得意几天!
第025章
果然,楚宁到底还是开放了城门,不过比萧家老爷预料的时间晚了两天,是第六天的时候,楚宁才开门放人,萧段两家的部曲往来不绝,向四处传达的消息。
然而,就是在这几天的时间内,城外传来了一个很让人惊恐的消息,道是海寇黑胡子要上岸来抢掠,原本一些还在等着萧段两家涨价的农户,在等到两天没有消息之后,就大部份卖给了白氏。
第七天的时候,众人终于听到了萧段两家涨价的消息,但为时已晚,只收到了一小部份。
第而就在第八天的时候,白家的价格竟然一口气涨了两百文,梁米的收购价竟然达到了四百余文的高价,要知道,楚宁上个月在白氏买粮的价格,都才四百八十文一石。
此刻,白夙正在县衙与楚宁和王逸对座吃茶,当然,吃茶的只有白夙和王逸二人,楚宁面前只是摆着一碗清水。
在吃下一碗热呼的油茶之后,王逸心满意足的抖了抖衣袖,含笑问道:“白当家,楚都头,你们觉得,那萧段两家,这次还会跟着涨价吗?”
因为萧段两家打压的关系,黄县的秋税一直都没收齐,而白夙现在大掏腰包将粮价涨了上来,农户手里有了钱财,王逸自然也就不用再担心自己头上这顶官帽。
所以,王逸现在简直就已经把白夙和楚宁二人,视作他的左膀右臂,根本就不罢什么官架子,也不像寻常男儿那般,对女子多有成见,遇上自己不懂的事务,都拿出来多说多问,请两人共同参详。
当然,他这般对待楚宁和白夙二人,却不见得这二人也是对他坦诚相待,就拿楚宁来说,抢萧家仓库的事情,就没有让王逸知道,只是按着衙内账册的数量还了些回来,余下的,全都被她当成报酬自己留下了。
见白夙微微低着头,没打算作声的模样,楚宁只好回答道:“那萧段二家,定然还会跟着涨上来的。”
“为何?”
“白当家先放出了涨价的风声,自然是得了先手。后来我又阻了他们数天,城外又不知何处传来黑胡子要上岸的消息,农户们自然急着将手里的粮食出手,故此,萧段两家又是棋差一着。”
楚宁见白夙依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遂侃侃而谈,全部代劳:“目前,整个东来大部份的粮食都已经落入了白当家的手里,他们此刻即使再跟着涨上二百文,其实也已经收不到什么粮食了。”
“既然收不到粮食,他们价格涨得再高也吃不到什么亏……可惜了。”
听楚宁这么一说,王逸不禁连连叹息,自他就任以来,连接着萧段两家吃了数次亏,如今虽然在楚白二人的协助下得了些便利,但实际于萧段二家,却没造成太大的损失,让王逸觉得可惜之余,又心生担忧,万一那萧段两家再从别的地方生出事端来,他自己能否应对,还犹未可知。
楚宁看了白夙一眼,白夙也突然抬头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楚宁便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吞进了腹中。
“县尊大人,那黑胡子,可能真的要上岸了。”
白夙不说话则已,一说话,顿时吓得王逸差点从凳子上跌落下来。
“什……什么?”
“这黑胡子要上岸的消息,并非是我使人放出的风声。”白夙指尖轻扣桌案,思索道:“我感觉,这黑胡子……应当就是萧段两家的杀手锏。”
楚宁闻言,心头微震,不禁暗自咋舌,她以为自己和白夙联手,到目前为止,已经看到了胜利的署光,却没想,那萧段二家的背后,竟然还有海寇这么个大杀器。
假如说,这些海寇真的跟萧段二家有关系的话,那么,萧段二家完全可以毫无顾忌的开出任何价码,因为,就算是白夙将所有的粮食都收到了手里,最终仍然全都会变成萧段两家的。
显然白夙也想明白这一点,说完这句话,当即便冷着脸起身离去,楚宁本来也想跟着去问问黑胡子的情况,奈何王逸硬是拽着她不让走,硬是要让她想出办法来,别让海寇来祸害了治下的百姓。
就在白夙从县衙离开的时候,有个身穿黑色斗蓬的大汉走进了萧家的院墙,他身材魁梧过人,脸上留着大把的络腮胡,额露刀疤,双眼锐利如鹰眸,时有凶光闪过,吓得连偶遇的萧家小辈孩儿,当场便哭出声来。
“六叔公,您终于到了!阿公一直都盼着你能回来团聚……”
萧泽亲自过来接引,才将人引到了萧文的院落门外,便见萧文连鞋子都没穿好,急急的跑了出来,热情的拉着来人的手,眼中热泪隐隐,叠声道:“六弟,为兄可将你盼回来了。”
那络腮胡男子,正是萧文的六弟萧玮,一直都依着萧家老祖宗定下的的规矩,执掌萧家藏在外面的部曲,也就是那只名叫黑胡子的海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