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这句问话,像是带着倒刺的软勾,撩拨在李世州的心上。
他心里的压抑被这句话催发,变得沉甸甸的,他想要找到一个突破口。宋清冉的卧室墙上挂着一幅色调明亮画,是那种日本画家所擅用的柔和的色彩,画着湖泊与树,树上散落着细碎的花。
是春天的样子。
仿佛有一道柔和的光曜进了黑洞洞的深渊。
~李世州点了点头,抬起头,去亲吻宋清冉,只是碰了一下就缩了回来,像是处在灰暗里的人去试探着触碰那处光亮。
宋清冉让李世州换好睡衣之后,拉着他的手,跟他一起躺在了床上,盖着一床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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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州缩手缩脚地躺着,木头人似得一动不敢动。宋清冉侧身背对着他,露出白皙的后颈。他身上有很淡很淡的那股熟悉的香水味,萦绕在他身前,热量也跟着传递过来。
“……哥,我不想去上班了。”李世州闷声闷气地说。
宋清冉睡不着,他这一下子又有些不习惯有人睡在他旁边,于是听见李世州说话索性转了过去,面对着李世州。
“怎么不想去了?”宋清冉问。
屋子里面没多少光亮,他看着李世州的脸,突然觉得有一些恍惚,时间被拉的又慢又长,甚至有些错位。李世州脸的轮廓、五官,真的和赵言的很像。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长得像的人,但是却会有细节气质上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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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冉一个画画的,应该最擅长找出那些细微的东西,骨骼的走向,肌肉的分布……当然是能分得清人的。
“我想多陪陪我爸。”李世州抿着嘴唇,身上冰冰凉凉的,冰块一样,宋清冉挪了挪身体,凑过去抱住了李世州,给他暖了暖手,“好。”
李世州埋首在他的颈窝,僵硬着身体,放松下来之后又撒娇一样地蹭了两下。
宋清冉拍了拍他的脊背,闭上眼睛。
刚刚吴启的样子、说的话,把他脑海里那些被他自己刻意掩埋的东西又翻了出来。曾经十多年的时间,像是一场荒诞可笑的梦,最后以赵言的移情终了。
醒来了,睁开眼睛,看见李世州紧紧地抱着他。
36.(下)
李世州的手臂哆嗦,抱着最后一根稻草一样,死死地搂住宋清冉的身体,他喉咙呜咽出声,“哥……我害怕。”冰凉的脸颊蹭在宋清冉脸上,无助的样子像个孩子,“我爸会不会离开我……”
宋清冉不知道怎么回答,也没法说会还是不会。他一向不会安慰人。
他的睡衣被李世州攥得发皱,心也跟着被揪得发疼。肩膀那块的衣料全被打湿,李世州小狗一样地蹭着他,小心地问,“会吗?”
宋清冉知道他想听见肯定的答案,那将是李世州的定心丸,能让他明天早上起来又恢复过来,去正常积极地生活。
但是他送去他去医院的时候,李世州还开心的不得了,转眼间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一定是他爸情况不好,那就更不能说了。
李世州去嘬他的嘴唇,愣呆呆的,他见宋清冉不回答,又一遍又一遍地问他,眼睛里含着微薄的希望,“哥……你说会吗?我今天去看他,他又瘦了很多,只有一点点重,连很轻很轻的被子都会觉得压,水也喝得很少。“
李世州陷入自己的回忆,看起来很迷惘,“小时候他送我上学,我走累了就背我上楼,还会背我上山,从来都不会累,一转眼的时间,他怎么就那么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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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来回回去亲吻宋清冉,嘴里喃喃,“我爸他会死吗?”
“……会死吗?”
“我不知道。”宋清冉轻声说,唇贴着李世州的耳朵,“等明天我跟你去看看你父亲,再回答你,好吗?就说我是你的领导,很赏识也很喜欢你,然后我再回答你。”
李世州顺从地点了点头,又突然粗暴地吻他,急切地像是想把他吞下去,放肆地咬噬他。宋清冉一边回应着他,一边安抚性地摸着李世州的后颈。
时间已经很晚,李世州累了就睡了过去,宋清冉却反反复复也睡不着,索性不睡了,随手拿了件棉袄跑去阳台抽烟。
~吴启也在阳台坐着,抱着包黄油薯片一边吃,一边哭的稀里哗啦的,眼睛红肿,样子很滑稽。他听见声音就转头看宋清冉。
“你小情人来了?还是上次那个?”他指了下宋清冉脖子上的红痕。
宋清冉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两下,去他身边坐着,满不在意地说,“明天应该就消了。”
“……跟那个谁长得真像。”吴启吐了口气,“你是真喜欢人家吗?”
“废话,不喜欢他的话,我这是跟他扯什么呢。”宋清冉说话的时候眼神柔软,“……而且他特招人疼。”
吴启窝在椅子上盘着腿,身上披着被,塞了两块薯片进嘴里,不可置否地耸肩。
“走一步看一步吧,走多远就算多远。”宋清冉笑了一下,在手边的桌子上找到打火机,烟叼在嘴里,说话的声音都含含糊糊的。
“过一阵我活动就多了,有个慈善拍卖要出国,我博导还生病了,得去看看。”宋清冉疲惫地向后靠了靠,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吐了出去,“他爸生病了,情况好像不太好,我要是不在这里的话,你帮我看着点他,能帮的就帮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