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红一颗心一瞬间就停住了,没头没尾的郑小将军说起了正事?这是什么意思?
他心思一动,不动神色地继续打理着那床被子,仔仔细细地给郑启盖好被子“您是想着入主朝堂纵横捭阖,还是想回军营里远驻边疆呢。”
郑启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嘴巴藏在被子里,没出声。
屋子里静得能听到蜡烛燃烧细微的噼啪声,芝红继续说“您心中自有答案,那还用得着问我这个没见识的睁眼瞎。”
郑启呵呵地笑了起来,他确实是困了,闭上了眼睛就要睡着了。
“你真有趣。”声音从被子里传来,闷闷的。
第二天,郑启走后,郑家的管事来了。
那管事一把年纪,一把庄严肃穆的面孔,拿着一大盒银子开口就说郑小将军很满意芝红,要包他一个月。那盒子刘管事粗略一瞄,不下百两,立刻殷勤的道谢,一口就定了这件差事。
立马,幽兰馆就炸了。
这是当红辣子鸡郑家的小公子郑启啊!前几日刚封了爵位升了少将军!老爹是三军统帅镇国大将军大哥是未来的国丈啊!一家子的泼天富贵行走的金山银山啊。少年得志战功赫赫英俊潇洒盘亮条顺啊。
居然为了芝红这个一个一把年纪不再鲜嫩的男女支朝服都不脱地就往往女支馆里跑。这不是精虫上脑是什么!
还留宿了一宿!整整一宿!第二天凌晨才从幽兰馆离开。
还包了人,包了整整一个月!
馆里的男女支们把瓜子磕得嘎吉响,一个个眼红得像兔子,叽叽喳喳地说的没完。
刘管事这下子没把芝红当成财神一样供起来,那天中午就招呼着下人要给芝红挪一个更大更好的院子。
芝红住的西苑已经两年了,他渐渐没那么受欢迎之后,就搬到这偏僻一点的院子,跟另一个叫佰草的男女支一块住。
佰草身上有伤,常年病怏怏的,也是没有太多客人,但他脸长得好看,柔柔弱弱的像个病西施,也能讨一些客人喜欢,因此他们两个就凑在一起过,连小厮都共用一个。
芝红是心软的人,平时得空下来都回去帮衬一下佰草,他要是走了,怕照顾不到佰草,因此他也不想搬离这里,他跟刘管事说郑小将军就喜欢这一处院子安静,刘管事这才作罢。
芝红现在不用接其他的客人了,他拖着一点糕点去看佰草,陪他喝药,两个人看天气好,就在院子里打起了叶子牌。
芝红要走了的时候,佰草问了一句,那位小郑爷对你可好?
可好?芝红说不上来。
他匆匆地告别,逃避了这个问题。
幽兰馆小剧场——
“你们这儿为什么叫幽兰馆啊”好奇宝宝郑启问。
“我们这儿原本叫南馆,结果南边的客人总站在我们门口指着那破牌子说是蓝馆。我们管事就给改成了兰馆,前面加个幽字”芝红贱兮兮地,伸出一根指头,做出往上捅的动作,“取得正是那曲径通幽的意思。”
“……”郑启呆滞三秒,被这说来就来的黄腔羞得想扇自己的嘴……
第六章
接下来连着好几天, 郑启都来了幽兰馆,有时候是下午来,有时候是傍晚,有时候是夜里晚一点的时候。
芝红发现郑启其实是难以捉摸的,他能穿着朝服大白天的闯进女支院,也能大张旗鼓地派人来包下他,也会天天来他这里待着,每晚过夜第二天早早地赶着时间去办公。却不会碰他,不会跟他说太多话,芝红能察觉到他身上一直都存在的那种僵硬和抗拒。他每晚霸占芝红的大床,没显现出任何跟嫖女支有关的需求,芝红就打了个小铺在贵妃榻上睡。
这种反差令芝红不敢有太多的动作,他选择了把自己定位成一个察言观色见机行事的温顺下人。
但每天晚上,芝红都会守着一大桌子菜等郑启。有时候等得到,有时候等不到,但他都会等。这大概是他多年以来形成的一直宾至如归微笑服务的本能。
郑小将军并没有发现这件事,毕竟他的心里挂念着跟多更复杂的正经事。这天郑启在京郊大营操练士兵,兵器库给配了一人一套的西洋火器,大家都兴高采烈地想试试,教练场上一群兵油子从下午闹到了晚上。郑启就干脆留在那边吃饭,等他来到幽兰馆的时候,已经深更半夜了。
他刚一踏进门,就看到芝红一个人坐在一桌子菜前面,支着脸颊睡着了。
时值深秋,正是快入冬的时候,窗户打开着,凉风从窗户外呼呼地灌进来,吹得那些帘子乱飘。烛光闪耀着,芝红的身影纤细脆弱,单薄得像藤架上垂下的藤蔓,随风轻轻摇着。
郑启是没娘的孩子,从小就比别的孩子独立在行军打仗惯了,出了兵营也是一个人独来独往。除了父亲哥哥,几个儿时的朋友和军营里的兄弟,没有和什么人有过深的交往,因此他还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也没有想过有一间房有一盏灯亮着。有一个人守着一桌菜在等着他。更没有想过这个人是他认识没几天的芝红。
他第一次感受到一种陌生的令他费解的关怀。他心里是什么味道,自己也说不清楚。
郑启捏着步子,在芝红身边坐下,细细的端详起他的脸。
他们相处的这些日子,郑启还没有这样近地看过芝红的脸,他的皮肤很白,看上去就很细腻,没有兵营里那些风吹日晒的大老爷们那种粗糙,没有他爹爹叔伯那种充满智慧和岁月感的沟壑褶皱。头发向后梳着,松松的束着,露出洁白光滑的额头。郑启的身子向前倾一点,看向他眉毛的纹路,很秀气。他的鼻子算是挺,嘴巴呈现一种花朵般娇媚的颜色。郑启突然觉得浑身血气上涌,一种异样的感觉驱使着他,让他想要攫取这种花蜜一样的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