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杀令 上【完结】(4)

2019-06-12  作者|标签:

所以,在齐若望对右小嶷说出那句话后,霸刀堂堂主只能苦笑着认错。

是我轻率了,齐先生说是羌笛,那绝无其他可能。

齐若望道:我所知的唯有这些,副堂主可还满意?

右小嶷摩挲着手中杯沿,轻笑:齐先生刚从险境逃出生天,怕是受惊,还未好好休息。不如在我霸刀堂下,多休整两天。也许那时候,先生就会记得更多事情了。

齐若望定定看着他。

好。

右小嶷有些惊讶他这么好说话,不过实际上,以齐若望如今处境,若是反抗,才更令他惊讶。

那就请齐先生移步霸刀堂为你准备的住所

齐若望打断他,不喜欢,不去,你们自己办。

说罢,这人就潇洒地一挥衣袖,也不告声别就噌噌下楼走人了。

少年出师,弱冠闻名江湖,堂堂的霸刀堂副堂主,右小嶷一脸僵硬地目送人离开。

哈!我可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个表情,大快人心!窗外屋檐上,一个黑影翻了下来,坐在右小嶷对面不怀好意地打量他的脸色。

怎么样,右少侠,被人甩脸色看的滋味如何?

右小嶷收回目光,挑眉看着席辰水。

总比在屋外喝西北风要好。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哼!席辰水大大咧咧坐下,我要真走了,不高兴的人是你。他端起酒杯,右小嶷看着他几杯黄汤下肚,问:怎么样?

席辰水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没见过齐若望本人,不确定。

那是不是?右小嶷没有说出人名,眼神却泄露了他的紧张。

席辰水握着杯盏的手紧了紧,不是秦善。

何以见得,他戴着人、皮面、具。

这世上要戴人、皮面、具的人多着去了!席辰水白他一眼。

可他最可疑。无名谷出事,只有他逃了出来,他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席辰水打断右小嶷,不过,他绝对不可能是秦善。你见过秦善吗?

右小嶷摇了摇头,有些惋惜道:

秦善威名最盛之时,我还未出师。

那就是了。你没见过秦善,所以你不知道。那个人是一把剑,是伤人的利器。我见到他时,正是他剑最厉的时候。哪怕当年被困少室山,被数万人围逼认罪,秦善都没有弯下半分脊梁。席辰水叹息道,如果刚才那人是秦善,在你第一次威胁他的时候,你就没命了。他看出右小嶷面露不满,摇摇手指道,秦善是谁,他是秦卫堂统领。即便他现在武功不如你,也有一百种方式可以置你于死地。

右小嶷闻言,竟是怔住了,真想见见那样的人物。

不过,我刚才看到的那人,他在与你说话时总下意识地摸着右手腕。席辰水问,齐若望会有这个习惯吗?

右小嶷叹息:我现在相信他是齐若望了。

为何?

看着面露不解的友人,右小嶷说:淮南齐家少主,曾是江湖有名的古琴圣手。传说他抚琴时,可引白鹤起舞。

不过,只是曾经。

自从五年前齐若望为了一个男人,断腕明志,就再没有人能有幸听到那样的音色了。

齐若望被小厮扶着回到宅邸的时候,雪已经停了,然而大雪还是下得足够久,久到足以压垮隔壁人家的院墙。小厮扶着他下马车,就看到齐若望久久凝视着那修墙的人不出声。

老爷也要请人修整一番墙檐吗?

齐若望问:明月,你说那些人砌墙,为什么不会塌?

那是用了糯米浆加石灰调的泥水,自然牢固。老爷出生尊贵不知晓这些,可我们从小就要帮家里忙活,这都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呢。小厮回答。

齐若望愣了。

须臾,他轻笑,再须臾,仰天大笑。

这位兄台,你知道怎么用泥水搭茅房吗?

直到笑声震落了院里的几朵红梅,齐若望才停下。

他几不可闻地道:

可我有一个朋友,却被这个问题困扰了许多年。

4、消息

放在石桌上的食物已经冷了,站在石桌前的男人却还一动不动。

秦善端坐在一旁,长长的锁链绕着他的脚腕一圈,通向洞穴深处。这锁链的长度足以让他在洞穴附近自由活动,却也仅限于此。

颜漠北看着放凉的叫花鸡,叹了口气,为什么不吃?

秦善不理他。

颜漠北离开石桌,走到他面前,仔细端详他的脸色。

你瘦了。

若是齐若望在这里,这时肯定要讽刺一句。废话,成天待在不见天日的洞穴里,过着跟老鼠一样的日子,能不瘦吗?

而秦善,他只是用自己的沉默来回应这个男人。

不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无视就是对颜漠北最严酷的酷刑,而是他压根就不再想看这个人一眼。

若是手里有一把剑,身上功力还在,秦善眼都不眨就会一剑把这人捅了。

他闭着眼,是因为他怕睁眼看到颜漠北,就忍不住信中的杀意与恨,忍不住要将所看到的一切都毁灭殆尽。

这时候的秦善,犹如一只走投无路的野兽,看谁都不顺眼,恨不得灭天灭地灭了这世界。更何况,是面对罪魁祸首之时呢。

颜漠北却仿佛不知道他心里所想,他的眼光如炬,几乎热烈地描摹过秦善脸上每一寸。他藏在袖子里的手,也忍不住微微颤动着,想要感触一下眼前人的体温。可最终,他全都忍了下来。

洞穴内安静许多,静到连人的呼吸都轻微不闻。

秦善几乎以为这人走了,却听到颜漠北幽幽一句。

菜凉了,我再去准备一份。若是还不吃,我只能亲自喂你了。他语气缱绻道,我很期待。

闭眼调息的秦善瞬间睁眼,怒视颜漠北,却看到他已经走到了洞口。

阿善,你终于还是看了我一眼。

颜漠北大笑着,带着这一眼的满足离开山顶,却把秦善气得怒火攻心,差点走火入魔。

齐若望进来的时候,秦统领正瞪着桌上凉掉的菜,无声地发脾气。

怎么没吃啊?

齐若望蹬蹬跑过来,一脸可惜,啧啧,有叫花鸡,有鱼,还有红烧狮子头!我一个人在山上的时候,哪会吃过这么好的菜。偏心,太偏心了。这无名谷的小白脸竟然还会以权谋私!

他看着秦善,大咧咧地拿起一只鸡腿,你不吃也别浪费了,我吃,哥们,我想你也不会介意的。

他一边大快朵颐,把嘴里塞得满满的,一边还不忘记开导秦善。

要我说,你这也不对,闹什么脾气也别饿着自己。你不吃饱了,哪有力气跟他们对着干?不吃饱了,哪有体力恢复功力?齐若望嚼得满嘴流油,我是不知道你们是怎么一回事。可你没发现那个天天来看你的小白脸,就是个受虐狂吗?你越瞪他他越嘚瑟,你和他较劲不吃饭,人家还高兴着呢,以为你在乎他呢。

你要真想治他,就该吃好喝好,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那样最起码也有了闹革命的本钱了,是不是?

秦善听着这人唠叨个不停,心里的怒气竟然出奇地平复下去大半。须臾,他破天荒地主动和齐若望说了第一句话。

闹革命为何意?

就是推翻老地主,翻身做主人。齐若望见他搭理自己,忍不住多说了几句,放到你俩这关系来说,就是你以下克上,把这笑里藏刀的小白脸压在身下。到时候你想囚禁就囚禁,想虐身就虐身,想虐心就虐心,还不都是你说的算嘛。

他说得起劲,没发现秦善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秦善压着怒火说。

对此,齐若望只回了两个字。

呵呵。

他是傻,可他不瞎啊!

秦善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脸你什么都别解释我都懂的齐若望,默默地咽下这口气。

下午,颜漠北再来送饭的时候,受宠若惊地听到秦善对他说:

不要再送肉食,我只食素。

想了想,看着一旁脸色惨白的齐若望,意味深长地加了句。

他也一样。

颜漠北欢天喜地地答应了,可旁边却传来齐若望的哀嚎。

兄弟!你太狠了!我都几年没沾过荤腥,你忍心这样对我吗?还把不把我当朋友了,我们一起建茅厕的革命情谊呢!

秦善冷冷道:我没有朋友。

齐若望:嘤,你这个负心薄情的混蛋。

那一天,秦善不动声色的报复,教会了齐若望,什么叫睚眦必报。

小院的门被人打开,小厮探出头,看到来人,顿时愁眉苦脸起来。

先生,我们家老爷还没起呢。

不速之客不在意地笑道:我可以等他。

可我们老爷不习惯早起,到晌午才能醒。

右小嶷没有回答他,只是用不动摇的眼神表达了自己的心思。

小厮叹了口气,想起老爷说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把人放了进来。

他将右小嶷请到厅堂里,倒了杯茶便忙活自己的去了。

右小嶷也知道自己不受欢迎,并不为这冷遇感到不满,只是饶有兴致地打量起了齐若望这个小院的布置。院落占地不多,只有几间屋子,一间主屋,一间厅堂,还有便是仆役们的住处和厨房等杂间。

他大约是来得太早,别说是齐若望,连院里的仆役们也是刚晨起开始忙活。

右小嶷看着厨娘烧着热水,仅有的两个年轻仆役,忙里忙外地将热水端到里屋。大概是知道有客人来,齐若望破例早起,正在洗漱。而烧完热水,厨娘就拿着抹布,来厅堂打扫。

那抹布在厨娘手中,甩得跟流星似的,时不时带着点污点星子砸到右小嶷眼前。右小嶷无奈站起身躲避,终于知道自己在这家是有多不受欢迎了。

不过,这番晨起忙碌的生活气息,也让他颇感到意外。

他本以为,齐若望逃离无名谷后,日子过得应该颇为紧张,没想到人家却过得有滋有味的。想起传闻里说的齐若望的奇人异事,他便也不以为意了。

这样一个人,你本就不能指望他和普通人一样。

在右小嶷喝了第四杯凉茶,无数次被厨娘扫地戳到脚后,这院落里的主人终于姗姗来迟。

齐若望脸上还带着一丝明显的疲惫,似乎真的刚刚被人吵醒,有些不快。然而,右小嶷知道,无论是什么表情,都只是这个人想让自己看到的情绪而已。

齐先生。他笑着迎了上去,一早冒昧打扰了。

知道冒昧你还来?

齐若望轻轻看了他一眼。

那一刻,右小嶷几乎能读出齐若望的眼神。

右小嶷僵了一瞬,继续厚着脸皮道:不过实在兹事体大,有些事不得不着急来找先生商议。

齐若望:我并不是霸刀堂的人。

言下之意,你有什么事找自己人,回去关起门来聊到天亮都可以,关我甚事?

右小嶷却不急,继续抛出诱饵,我之所以来找先生,是因为这件事和先生也大有关系,是有关秦卫堂和秦善。

齐若望一愣,他们出什么事了?

这回,轮到右小嶷不着急了,先生似乎很关心他们。

齐若望也不回避他,坦荡道:是。

先生既然决定隐姓埋名,为何又关注这些纷乱之事呢?右小嶷揣度地看着他,难道先生关注秦卫堂,还别有内情?

有。

齐若望大大方方道:因为秦善。

右小嶷愣了,没想到自己半天的试探,竟然等来这么一个回答。

齐若望说:因为齐若望是秦善的朋友。

齐若望是秦善的朋友。

这句话从这时的齐若望口中说出来,却带着别人都无法听懂的深意。

右小嶷把心中的一丝古怪掠了过去,直接说起正题。

那便好,我早早赶来,就是为了告诉先生此事。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今日刚刚飞鸽传书得来的消息。皇帝病重不起,太后垂帘听政,而昨天又是一道懿旨他看着齐若望,顿了一会,把秦卫堂给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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