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状美好的眼睛如今虽是闭着,一旦睁开时,便似清湖映繁星,那有多美,慕容琓是知道的。
"如何,这份礼物,殿下可满意?"
拓拔承带着些许得意的声音响起,慕容琓回神,将床帐放下,任帷幔将床上的人遮严实了,这才转身看向拓拔承。
"你竟将他绑来了!你可知他是谁?!"
拓拔承闻言一愣,"他难道不是前街裁缝铺的老板吗?"
"裁缝铺的老板?"慕容琓冷笑一声,"他是慕容琛才娶回家不久的皇子妃!"
"慕容琛的夫人……不是那个梁国和亲而来的皇子么?"拓拔承虽身在地方,可和亲一事也是略知一二,"我曾听说他是个能征善战的将军啊,这如何……"
拓拔承带着几分震惊的目光落到了帷幕掩映的床帐上。
他心中的疑惑慕容琓自然是明白,初见萧景琰时,他也曾有过同样的疑惑。
一个战场杀伐的将领,如何能似他这般,身上非但没有半分血腥狠戾之气,倒是清雅俊秀的似是书生一般,只是那挺直的腰身和蕴着微光的眼睛,昭示着他并非寻常的文弱书生。
确认了萧景琰的身份后,拓拔承也有些慌了,"殿下!此事您要帮我啊!我……我是看了您书房中的画像,这才想着,要给你送个大礼。谁知,谁知……殿下!"
原来那日拓拔承来府上拜会,竟是看到了自己闲来无事描画的萧景琰……慕容琓眸子眯了眯,心中泛起一阵杀意。但他明白,如今绝不是与拓跋家闹翻的时候。
慕容琓伸手按住拓拔承的肩膀,"无论如何,这都是你的一番心意,我怎会置你于不顾?"
拓拔承闻言一喜,"殿下可有了解决之法?"
慕容琓略微沉吟,答道,"此地不宜久留,需得寻个安全之处安顿他。"
"这事简单,拓跋家在京城郊外有处别院,那个地方绝对安全。"
"当真?"
"自然!那庄子藏的极深,除了父亲的几个心腹,无人知晓那是拓跋家的产业。"
"如此甚好,为免夜长梦多,现在就将他送去。"略停顿后,慕容琓蹙眉道,"这脸上都是画的什么,打水来,将这些脂粉都擦了。"
拓拔承微微一怔。萧景琰身上的衣饰和脸上的妆容,都是他按照慕容琓的喜好打扮的,如今他竟一幅嫌弃的样子,着实奇怪。说起来,此前拓拔承在慕容琓书房中看到萧景琰的画像时,便觉得有些奇怪了。慕容琓此前倒是男女不忌,可他看上的男人,都是些面容旖丽,身段柔软的少年,可那画中的萧景琰,却是一袭红衣,马上拉弓,英气勃勃。
直到见到了萧景琰其人,拓拔承心中疑惑仍旧未消,他虽是身形颀长面容俊秀,可身上非但没有丝毫女气,反倒是隽雅清贵,君子端方。
这实在不像是慕容琓会喜欢的样子。
可今夜瞧着慕容琓的样子,倒像是真的喜欢。
拓拔承心里疑惑,倒也识趣的没有开口问,只是应了声"好",便要出门唤人,却见一个身量娇小的青衣人走了进来。拓拔承识得,此人是一直跟在慕容琓身边,深得他信任的侍从,名唤魏茗。
魏茗虽一身利落的男子装扮,可一开口,声音却是个女孩子。
"殿下,有急报,太子殿下遇刺,x_ing命垂危。"
慕容琓闻言一惊,"什么?竟有人刺杀太子?"
魏茗垂首回道,"是,听说是他身边的亲信做的。太子殿下这次伤的不轻,恐有x_ing命之忧,此事已惊动了皇上,殿下,您看……?"
慕容琓略一思考,拧眉答道,"此事蹊跷,先回府。"
魏茗恭敬应道,"是。"
拓拔承在一旁听着,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此时回话道,"殿下先回府吧,这边的事,我自会处理好。"
慕容琓拍了拍他的肩膀,留下一个赞许的眼神后,大踏步离去了。
跟在他身后的魏茗,不着痕迹的向屋内帷幔掩映的床帐投去一眼,亦跟着慕容琓离去了。
慕容琓赶回府中与帐下谋士商议许久,直到夜深了,才得了空休息。
谋士们各执一词,争来争去,也没争出个结果,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太子遇袭一事,必定是冲着自己来的。
只是如今敌在暗我在明,按兵不动才是上策。
慕容琓心中总有些不安,此事背后,怕是有个巨大的局,若不小心应对,此劫难过。
魏茗进屋,便见慕容琓有些烦躁的揉按着额角。她眸中冷意一闪而过,唇边挂上笑意后,才走近慕容琓。
"夜深了,殿下快些休息吧,明日早朝还需留神应付。"
慕容琓睁开眼睛,"拓拔承那边我总有些不放心,你跟去看看。"
魏茗垂眸应道,"是。"
夜已深了,蔺晨屋中,仍旧灯火通明。
酒欢那边倒是查到了些消息,有人曾在前街酒楼看到过萧景琰,说他喝酒喝的人事不省,醉倒在桌上。
蔺晨了解萧景琰脾x_ing,知道他一项律己甚严,绝不可能在不熟悉的地方酗酒大醉,恐怕那时,已然被人下了药。
如今琅琊阁中也并无萧景琰的消息传来,去陈太医家打探消息的秦越也仍未回来,蔺晨虽是心急如焚,却一时也没有头绪。
脑袋里突突的跳个不停,蔺晨拧眉揉按着额角,针扎似的疼却并未缓和多少。
蔺晨抬头,恍惚间,仿佛看到萧景琰正坐在书案后翻看账册,烛火将他的身形笼在一片朦胧的光里。
蔺晨心里一跳,再看,那人影已不见了。
微怔之后,蔺晨忍不住苦笑起来。
一个月前,他还在想着如何利用萧景琰,在皇帝那里多讨些好处。现如今,萧景琰只是丢了一个晚上,自己便已如此心神不宁,恨不得抛下苦心经营的一切,不计代价的去寻他。
情之一字,如蚀骨之毒,偏又让人甘之如饴。
烛火微微一晃,蔺晨闭了闭眼睛,唇边笑意转深,抬眸看向屋中。
房里不知何时已多了个人 ,身量娇小,面容清秀,正是此前一直跟在慕容琓身边的魏茗,也是——茶意。
"你来了。"
茶意单膝跪地行礼,"主子。"
蔺晨从美人禢上起身,弯身将她扶了起来,"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茶意垂首,"与其说辛苦,茶意更该谢过主子,给我一个报仇的机会。"
蔺晨叹了口气,"等此间事了,便……找个好人家嫁了,安稳过日子吧。"
茶意抬头,眸中似有水光,"待大仇得报,我心已是安稳。"
蔺晨原本还想说些什么,见她神色倔强,便止住了言语,心中暗叹。栽赃嫁祸,排除异己,于拓拔昊、慕容琓来说,只是小而又小的一件事,或许那个因弹劾二人而殒命牢中的小官,他们早已不记得了,又哪里知道,还有人会因为此事,在仇恨当中苦苦挣扎,将一生都付诸于报仇当中。
茶意略为平稳了一下情绪,才答道,"我大概知道主子今天为何唤我来。我刚才见到夫人了。"
蔺晨闻言大喜过望,"你见到景琰了?"
"是。夫人不知为何,被拓拔承擒住,要当作礼物送给慕容琓。"
"拓拔承,我竟忘了他。"蔺晨冷笑一声,眸中有杀意一闪而过。"景琰现在如何?可有受伤?"
"主子放心,我瞧过了,夫人应是无恙,只是被下了药,一直昏睡着。拓拔承此前似是并不知晓夫人的身份,得知夫人竟是皇子妃后,也是吓了一跳。慕容琓让他寻个安全之处将夫人安顿下,恐怕接下来还要有别的安排。"
蔺晨在屋中转了两圈,细思之后,才开口说道,"慕容琓心思不正,景琰在他手里呆久了怕是要出事,你可知他们将景琰藏在何处?"
"听说是拓跋家暗处的一座别院,具体的位置我不清楚。刚刚慕容琓吩咐属下去帮着拓拔承处理夫人的事,我一会去寻拓拔承,应该有机会去那别院。"
"好。你若再有机会见到景琰,便尽力将他带出来。如若不行, 便先记下那别院的位置,回来报我。"
"属下明白!"
"我知你一心要报仇,若非万不得已,我也不愿将你唤来。你多年忍辱负重,身份万万不能暴露。景琰要救,我也不想拿你多年的经营去冒险……若有难处,不要逞强,回来报我,景琰那边,我另有法子。"
见蔺晨竟如此照顾自己的心情,茶意心里一暖,神色更显恭敬,"属下明白。"
略一思考后,蔺晨抬手将耳朵上一直戴着的银饰取了下来,"景琰此前从未见过你,你将这个给他看,他才会相信你是我的人。"
茶意跟在蔺晨身边时间不短,知道这耳饰他从不离身,如今竟取下来当做信物,再回想蔺晨提到萧景琰时的种种神情,心里已明白了几分,当下便双手接过银饰,垂首道,"属下必当尽力护得夫人周全。"
蔺晨拍了拍茶意的肩膀,眸色深沉,"一切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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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目前为止鸽主所有的属下都已经出场的差不多了,下面统一做一下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