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泽楷想着他被分手的理由也是差不多的,他没有去追究这理由是虚是实,只要对方要分手是实的,其他的都是虚的也影响不了结局。他学季冷,抬头望天,被酒精浸泡着,思维变得迟缓,又很活跃,蓝黑盖子似的穹顶很深很远,满天的星缀着,像随时会掉下来。
季冷唠唠叨叨,周泽楷一言不发,季冷也只需要周泽楷带耳朵来当听众似的,自己对着空气问,对着空气答,一下连续地问男人有事业心有什么不对。一下说算了,男女想法不同,需求不同,没事业的嫌没事业,有事业的又嫌不够关心。一下又说,可是我们已经在一起五年了,现在才说没时间谈恋爱,早干嘛呢?
周泽楷喝了口酒,看着季冷,心想,为什么你不想,她已经不爱你了呢。不爱才是最大的根源,剩下的都是为了让自己显得名正言顺的借口。当然,周泽楷没有说出来,他又给季冷开了一瓶酒。
季冷开始就喝得差不多了,后来光顾着说话,喝得少了,酒大多让周泽楷灌进肚子里。地上东倒西歪着五六个酒瓶子,有一支咕噜噜地滚走,卡在下水道的边沿,停住了,不上不下,逼死强迫症。季冷也东倒西歪的了,没形象地伸直腿坐,上身斜仰着,双手撑在身后。周泽楷还算端庄,一直保持着一个坐姿,双腿岔开,两条胳膊搁在腿间,瓶口提在右手上,醒红酒似的轻晃。
其实他也醉得不轻,周泽楷是很难被被他人的快乐或不快乐感染的人,但在酒精面前,众生平等,他也有了些怅然的感觉,却不好形容这流星似的感觉因何而起。
季冷过了抽风那阵,心情上轻快了些,有心思管别人了,他暂且把自己的事抛在一边,僵着舌头问周泽楷,你的高中同学呢,你俩最近咋样了?周泽楷把瓶底的酒一饮而尽说,分手了。
季冷毫不意外,表情也是“我就知道”的,说当时我就觉得你俩好不长,知道么?他竖起一根手指,使劲地点向周泽楷,你那就不叫谈恋爱,谈恋爱没你那样x_ing///冷淡的,你那叫发情的时候到了,随便找一个。
醉归醉,周泽楷还是听出季冷的话驴唇不对马嘴,怎么又x_ing//冷淡又发情的,这么不矛盾么?季冷没给他机会反驳,也不知道压低声调,很直白地就问,你俩做过了么?周泽楷低头又抬头,说没。季冷一拍大腿,说这就对了,没有男人是真的柳下惠,你没和她做的冲动,要么你不爱她,要么你阳//痿。这话一说,季冷也觉得有漏洞,他挣扎着坐直,摆摆手,不对不对,不爱也有冲动,这是正常生理现象,你没冲动,只能说明……你有问题……
这种让别人听了很容易跳起来证明自己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话,在周泽楷听来,却没怎样。季冷还在发表他的见解,声音却在周泽楷耳边渐次弱下去,最后仿佛只有嘴唇还在动弹。周泽楷突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了,世界有一瞬的失真,被抽进万花筒里,五光十色,加速旋转,他有些晕眩地闭上眼。
再张开眼,叶秋浮现出来,如星月般的,裹着一层淡淡的光晕,隆重的不真实感。周泽楷在早上欲望勃发,抚慰自己的时候,偶尔会想到这张脸,然后指间沾满微热浓稠的白液。
混混沌沌的,脑中像有撞钟的沉抑感,一下接一下,两个叶秋,一模一样的脸,周泽楷竟有点分不清了。
【周叶】小团圆16
买个烟遇到孙哲平,叶修说地球小,再看到季冷和周泽楷,叶修不说地球小了,他感叹地球太挤。
他进便利店前就瞥见有两个人,难兄难弟似的,并排坐在马路对面的街沿上,身边伴着一堆滚来滚去的空瓶子——搞得他好想把喝空的矿泉水瓶也放过去。叶修又不好管闲事的,看都没兴趣多看一眼,是出来站在店门口抽烟,才发现那两个人的身形有些眼熟。
周泽楷这时抬起头来,一张脸都对上叶修的视线。光线足够了,叶修认出了周泽楷,再认出跟周泽楷一起的人是季冷。
周泽楷没有看到叶修,季冷还在拉着他掰扯,已经说到了第二回合,季冷说,有的时候也不能单看谁甩谁,甩人的不一定是赢家,有可能是想给自己最后留点面子……说自己的事,季冷左一句为什么右一句想不通,说周泽楷的事,倒头头是道,人x_ing爱情专家一般。
周泽楷头昏脑涨,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综合起来根本不知道季冷在说什么,季冷觉得自己是在安慰周泽楷,却得不到周泽楷的反馈,不乐意了,醉汉的犟劲儿上来了,拽着周泽楷的胳膊说他,别不听老人言,我看你这样的,不栽便罢,一栽就是狠的。
叶修就着根烟抽,观察了周泽楷和季冷好半天,看出来两人是喝醉了,季冷的肢体动作偶尔夸张,疑似耍彪,看着让人特别想装不认识他,周泽楷还是很安静,坐在那垂着头的样子像是睡着了。
那两人似乎要散场,你扶我我扶你地站起来,叶修心想,如果他俩能安分地走掉,他就不现身了。不料他刚抱定这个主意,季冷就一个趔趄,滑了一跤,扑到周泽楷的身上,周泽楷没防备,两人又一起跌坐回去。
……
“一人负责一个吧。”孙哲平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从叶修身后越过,朝对面走。
叶修扔掉烟头,用脚碾灭,跟过去,“老孙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这种助人为乐的好品质呢,还有你怎么又来了,跟踪我?”
孙哲平头也不回地说,“我回酒店顺路。”
孙哲平搭着季冷一条胳膊把季冷架起来很轻松,好像季冷没重量似的,叶修要这样架起周泽楷就有点费劲,好在周泽楷没季冷醉得厉害,叶修借把力给他,他就乖乖起来,好商量地贴在叶修身上。叶修立刻觉得半边身子像裹了条毯子。
他俩商量起来该怎么处理季冷和周泽楷,路过的人只听了只言片语,搞不好会以为他们在商量怎么销赃。叶修说把人送回队上不合适。喝醉了被俱乐部的人看到影响总归不好。孙哲平说那就弄回他们住的酒店凑合一晚,还是一人一个。一人一个没问题,叶修说小周有点沉,我怕收拾不了,我看季冷挺好抗的,要不咱俩换换。
周泽楷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脑袋凑上来,往叶修脖颈间蹭了一下,脸上是烫的。叶修把他的头拿开了。
孙哲平说,我怕你宰了他,报舍命一击的仇。表情还挺认真。
叶修懒得理他,比了一个手势,呵呵地说,比赛里再收拾你。扶着周泽楷就要走。
孙哲平说,你没机会了。
叶修一怔,孙哲平带着季冷已经走出去了。
叶修的回程很艰难,喝醉的人四肢都不太协调,周泽楷还比他高比他有力气,多数时候是周泽楷拐着他走。叶修怕周泽楷摔跤,紧紧抓住他,摇头叹气,善良的人总是要受累。
走着走着,压在身上的重量越来越轻,周泽楷是不是让夜风吹得清醒点了?进了酒店大厅,灯火如白昼,叶修试探地拿肩戳周泽楷,叫小周。
周泽楷扭过头看他,眼睛是亮的,瞳色深深,像覆了一汪水。
很好,叶修接着问,咱们现在到我住的酒店了,还是你要回宿舍?你能回去么?
周泽楷点头,又摇头。
……叶修搞不懂周泽楷到底是能还是不能,听懂还是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到电梯跟前,周泽楷一条胳膊还挂在叶修的胳膊上,另一只手抢着去按电梯,拽得叶修像断了线的风筝,差点大头栽倒,进了电梯,周泽楷还按,胡乱点了几个数字,叶修赶紧把他推到里面,贴住墙站,说你又不知道住哪层,乱按什么。他消了周泽楷按的数字,按了自己住的楼层。终于快到站了,跟周泽楷折腾了一路,身上都出了层汗。
可周泽楷非跟那些数字键过不去似的,又凑上来,想按点什么,叶修伸胳膊在他胸前揽了一把,他就拽着叶修的手腕,身子一拧,反手把叶修推到了电梯墙上。
“……手,我的手……你轻点。”
叶修没挣开,任周泽楷抓着,他只是这样说,并且抬起眼看周泽楷近在咫尺的脸。
周泽楷很听话地放开了叶修的手腕,身体却压得更紧了,简直是在用胸部把叶修往里面撞,顶在了玻璃上。狭小的空间里,三面镜子印出周泽楷颔首垂目的样子,嘴唇轻微张合,像想说什么。
酒精的气味在电梯里发酵,看不见的东西在膨胀。上行的失重感变得很轻微。
叶修目光不躲,口气淡淡地说,“你压死我了。”
可周泽楷看样子就想压死他。
春衣单薄,年轻男人的气息和酒气一起熏过来,叶修能感觉到周泽楷身上的肌r_ou_很结实,这是个孔武有力的男人了。
他的手扶在周泽楷腰侧,拍了拍,一个要拉开距离的姿势,却又不是真的想
拉开距离。
走廊里很静,以至于电梯开门的声音都像噪音,就叶修自己住在这一层,一间大床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