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叶修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说了下去。
“不过叶队的数目……我也觉得复议好些，就是小周，一次也挨不住的。”
叶修呵地一笑，没放心上：“还是一次吧，死一次就够了。”
这数目意味着什么叶修不是不知道，他不是容易被搅乱情绪的人，但重责在前，心情也没多好，下手下意识地快了些。直这么过了七八下，眼看着周泽楷呼吸发急，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他才意识到过快了，速度重新缓下来，顿了顿，像是宽慰屋子里的人。
“都别瞎cao心了，你们这不也都没事？”
好半天没人说话，鞭子的间隙里，周泽楷的声音有些内疚。
“真的挨不住。”
对这个数目，叶修确实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但是这些人一个两个都这种反应……他叹气着又抽了一鞭子：“你这不也没闹着要死要活的？”
周泽楷身子微微晃动，马上站稳，修长的身材看起来像是倚在架子上而不是撑着。他似乎被叶修问住了，沉默了半天，伏得低了些，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偏偏语气认真得很。
“身体受不了。”
他这句话和现在稳定的姿势丝毫不搭，叶修一边感慨着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一边也没手软，话说给他们听，也是说给自己听：“判都判了，能怎么办。”
周泽楷低低喘息着，身子伏得更低，也是吃力了，眼睛却依然亮晶昌的：“暂缓吧。”
叶修愣了愣，半天没解读出来是怎么个暂缓法，江波涛解释了一下：“大数目行刑的时候都会有医生在，如果判定身体不能再继续受刑，是可以暂缓，三天以后继续的。”
“还挺人x_ing嘛，好评。”叶修真没研究过这么些条例，对轮回也有点探寻的兴趣，“小周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周泽楷挨鞭子的时候身子没抖，这时候却悄悄缩了缩，似乎想躲起来似的。江波涛温柔地摸摸他汗s-hi的头发，有点心疼：“有过一次……小周从来不喊疼的，实在没受住，还是医生给救下来的，不然可能真崩溃了。”
叶修知道这话都是说给自己听的，又抽了一鞭子，觉得这情景也有些诡异：“小周那时候想什么呢？”
周泽楷身子又晃了晃，抿嘴轻声。
“想不了，疼。”
“你们一个两个的……”
叶修轻轻笑了声，虽然轮回不是心脏的聚集地，但说得这么恐怖，他真有点分不出是不是夸张了。周泽楷认真得人畜无害，完全没有平时枪王的气势，他鞭子又甩了两下，突然停手问道：“多少了？”
“三十二。”
周泽楷的鼻尖上有汗珠，他擦了一下，重又抓紧刑架。叶修没想到已经比自己想的数目多了，看他还是犹有余力的样子，索x_ing就停了鞭子，感慨了一声：“这身体素质……回吧。”
江波涛听到就去揽周泽楷的肩膀，半扶半抱地带他撤到一角，亲昵地给他抹了把冷汗。明明只是很自然的动作，周泽楷却红了脸，嗫嚅了半天，还是把江波涛的手推开了。
见过脸皮薄的，没见过这么薄的……叶修也是见了奇景，当了会儿吃瓜群众，对着还想说什么的周泽楷一笑：“行了别给前辈cao心，好好养自己的，这次任务你也没多少责任。”
有责任的都是自己，有错就要认，挨打……是站不稳了。
叶修脑子里不知道怎么蹦出了这一句，他摇摇头，把不合时宜的念头甩出来，瞅着看起来若无其事的黄少天就乐了。
“少天，行不行啊？”
黄少天数着人也知道该到自己了，不过一直在和喻文州商量怎么减轻叶修的处分，猛然被点名还是愣了一下，随后本能地怼回去：“谁不行啊这还用问吗你快点我们还有事儿呢别在这磨叽，不过我说你这边真不申诉了吗要是没有别的原因我们几个正副队有表决权的你知道吗，你数数现在在场的就几——”
“——行了行了给我过来。”
叶修头疼地招手，把他召唤了过去，看着还一脸不服气的黄少天，及时制止了他的话头：“你就不给自己打算打算？”
黄少天也是早打算好了，反正落在叶修手上也不是第一次，直视着叶修，目光没一点闪躲的意思：“你觉得我责任大吗？”
叶修还真有点为难。
如果说这次任务失败王杰希有一半责任的话，另一半就是在黄少天身上——不用算自己，自己是百分之百。
只是要纯说是黄少天的责任，也有点冤枉，捕捉机会本来就是冒风险的事，他明明也选择了最大的可能，只是运气……实在没眷顾他。但换了其他人，可能连抓住机会的勇气和能力都没有。
黄少天看叶修不说话，拍了拍他：“行了别想了，你也别欺负人啊，我和王杰希一样就成。哎，看你这惨样，我居然还有点同情，我真是没治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往刑架上趴。叶修嘴角抽了一下，没想到他一点退路都不留：“你烧了？知道王大眼是多少吧？”
黄少天笑了笑，少有地没有说话。
第八章
叶修看着已经被用得没剩下几个的鞭子，挑了半天，还是没打定主意。黄少天的情况他知道，这是怕自己难做不能服众，主动给了台阶下。
但是站在这里的都是什么人？要放水肯定能被看出来，可是不放水……真由着黄少天在这么多人面前上演一出梨花带雨？
叶修还在头疼，喻文州已经又走了过来，细致地给黄少天绑绑带。叶修看着他的绑法不由得咧了嘴，和刚才帮肖时钦的束缚不同，喻文州简直把黄少天当成了战俘，绑带紧得没有一丝挣扎余地。眼看着黄少天左手腕刚被勒上一会儿，就已经泛了紫红色。
手腕、脚踝、腰背、脖颈……所有能绑的地方很快都被勒紧了束缚带，叶修只看着就觉得极不舒服。黄少天破天荒一地一句话没说，没精打采地只在架子上伏着，任由喻文州把自己捆成粽子。到最后喻文州也无处可绑了，拿起一团纱布，有些犹豫。
叶修对黄少天多少有点不忍心，看出来喻文州迟疑，叹口气配合了下：“喻队行行好帮个帮，我可不想再听他抖垃圾话，精神攻击太强了，嘴堵上成不？”
“我说老叶你别得寸进尺啊，这已经够给你面子了你这是赶尽杀绝你知不知道，能自由地表达是基本人权，我誓死捍卫……唔……唔唔！”
喻文州应着叶修的话，顺顺当当地就将纱布塞到黄少天口中，扯下他的衣服。然后他走到刑架正前方，挡住其他人的视线，没有说话。
不知道怎么，叶修觉得喻文州的眼神里有求恳的意味，黄少天却偏偏不往他这边看。半晌，喻文州叹了口气。
“辛苦叶队了。”
鞭子在手里似乎变沉了，叶修想了想，还是说了句话。
“这次我记着了。”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黄少天一翻白眼就哼了一大段出来，叶修苦笑，抬手，把黄少天的声音猛然折断。
鞭子落下的时候，黄少天还有些忐忑，真挨到身上刀剐一样，他不由自主地挣了一下，反而笑了。
文州绑得真好，完全没有挣扎的余地。
平心而论，黄少天怕疼，但刑罚对他来说，不过是必须要过的一道坎而已，没有选择就不用再想。确认自己不会被看穿，他也冷静多了，吸气时看到队长的眼神，还挑了挑眉毛，眼睛努力地弯了弯。
喻文州却不想理他，明明有多种方法可以解决，少天却偏选了最难的那种，完全不给他通融的余地。他冷冷瞟了少天一眼，却正看到他眉头猛然皱起，痛苦的神色浮现出来，随即，好像意识到什么，他马上又舒展开眉头，还冲他挤了挤眼睛。
没治了……
喻文州看着没有丝毫惧色的少天，也释然了。他压下多余的情绪，手搭到他肩膀，与他几乎头抵着头，小声：“我挡着呢，他们看不到。”
“……唔。”黄少天闷闷地应了一声，还有点小委屈——绑得紧无所谓，堵住嘴可真是要命，难受得要命。
不过吐槽归吐槽，叶修的鞭子也真心难挨，才几下他就领教了厉害——看着其他人是一回事，真到自己身上，才明白之前叶修对自己都是放水。他一边想着这鞭子是怎么做到堪比敏感剂的效果，一边寻思以后要真落叶修手里是不是得一头撞晕保平安。想着想着，不知道怎么就再没力气思考，他努力地呼吸着，心里却模模糊糊闪过一个不明所以的念头。
叶修可怎么办……
如果叶修知道黄少天现在在想什么，估计鞭子都要掉到地上。他和黄少天虽然不同队，关系却相当不错，建立起足够信任后，遇到这种事也不怕出什么误会。他鞭子砸着不留手，心里却寻思着哪天补一把他经常念叨的改造的沙漠之鹰，正想得出神，却听黄少天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不是忍不住的呻吟，而是真的想要说些什么。
算算这一气儿下来也有四十了，叶修有些不确定地看了喻文州一眼，盯着他小心翼翼地取下黄少天嘴里的纱布。大概是纱布不够厚，黄少天嘴里依然有着些许血迹，他强喘了会儿气，声音小得和蚊子一样，却还是絮絮叨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