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今天的话题就该到此为止了,阿诚还有别的事情要尽快回去报告,只要能把汪芙蕖搞定,他今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不过南田洋子可不想让他空手而归,她不露声色地将一张银行卡放到桌上,然后缓缓推向对面。
阿诚的目光只在桌上轻轻一碰便迅速收敛起来,他选择按兵不动:“明书记并不缺这些。”
“这不是给明书记的,而是为了犒劳诚秘书你的一点车马费罢了,只希望项目的事能烦请你能在明书记面前多提一提,这也是为了我们将来能够互利共赢合作愉快嘛。”
南田洋子的身体微微前倾。
“如果被明书记知道了,会打断我的腿。”
阿诚露出玩味的笑容,食指摁住银行卡的一角,指尖顺时针转过一百八十度,又将卡推了回去。
南田洋子没有再去碰桌上那张卡,脸上依旧洋溢着笑容,站起身来将阿诚一路送到会客室门口,之后由秘书将人一路送下楼,而她则躲在窗帘之后,一直目送阿诚驾车离开最近的那个路口。
“这个明书记真是好手段,连手下的人也学着他刀枪不入。”
南田洋子将手环在胸前,口气听不出是不是真心在赞扬。
这时,汪曼春从对面的办公室走了出来:“只要能坐稳秘书这个位置,就能紧紧抱住我师哥的大腿,领导秘书转职实职一二手的例子可不在少数,一直都是一条从政的好路子,将来平步青云便指日可待,这时候不拼命摇尾巴表忠心,更待何时呢?”
踩着榻榻米走到里面,汪曼春习惯x_ing地屈腿跪坐下来,可一看到阿诚用过的那只茶杯便掩不住眼里的凶戾之色,保养得宜的长指甲轻轻刮过杯口,就连上面残留的水迹仿佛都成了碍眼的存在。
“没关系,既然无法利诱,那就挖坑嘛,总有办法能找到击而破之的方法。”
南田洋子对于这一点十分自信,尤其是今天和阿诚聊过以后,她便更加看好明楼和汪曼春的未来发展。
听说汪芙蕖最近一直在想办法跟黄友德接触,看来最终的结果很有可能是黄友德选择守口如瓶,把所有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不牵连到其他人。而汪芙蕖可能会许诺给他一笔不菲的封口费,并且负责替他安顿好家人。
如此一来,至少能确保他的市长之位不会受到威胁。
不过南田洋子已经有点厌烦这个糟老头了,屁股底下一堆烂账的人需要收拾的旁枝末节也多,不知何时就会成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累赘。
也许是时候找个更可靠的合作伙伴了。
但如果手里没有足以拿捏对方的弱点,她绝不会轻举妄动,所以,倘若明楼身上没有天衣无缝滴水不漏,那就给他制造一个。
“这份东西你好好看一看。”
南田洋子将一份文件递给汪曼春。
那是一份企划书。
抬头写着明镜慈善基金会。
“告诉明楼,你打算以他去世姐姐的名义,成立一个公募慈善基金会,资金主要用于资助孤儿和贫困学生,由你来担任负责人。”南田洋子将手按在汪曼春肩上,然后低头凑到她耳边,用蛊惑意味十足的声调描绘出无限的期许,“你可是要成为他贤内助的女人,若是将这份大礼送给他,明书记非但不会拒绝,反而会感激你的付出。而我呢,十分愿意代表公司向基金会捐赠第一笔善款。”
第二十章
在南田洋子的建议下,汪曼春第二天就兴冲冲地找到明楼,然后向他讲述自己已经筹备注册了一个公募慈善基金,打算以明镜的名义为那些失学儿童和孤儿提供募捐和援助,相信如果她在天有灵,一定很乐于看到这些遭遇困境的孩子能够重新回归校园。
对于这出意外之喜,明楼显然缺乏必要的准备,足足愣了两秒才消化完这个消息,然后喜出望外地拥抱住她,汪曼春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差点忘了把事先准备好的说辞继续说完。因为慈善基金是为了纪念明镜而成立的,所以她很希望明楼能够担任基金会的名誉理事并出席稍后的揭幕仪式,届时她会邀请熟悉的商界人士筹募第一笔善款,且许诺这笔款项将会全部捐献给市儿童福利院。
明楼显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他不仅要强迫自己欣然答应,还要满怀感激地表示回头要请她吃饭以示感谢。
可等汪曼春转身离开他的办公室,明楼才捏起拳头狠狠捶在桌面上,只是这样似乎还不足以泄愤,他又把目标转移到桌上的陶瓷杯。
眼看他就要抓着杯子杯盖一起往地上砸,阿诚走了过来,接过他手里的杯子放到桌上,转而把沙发上的靠垫塞进他手里。
“汪小姐才刚走你就发火,要小心隔墙有耳啊。”
阿诚用鞋尖点了点地板,梁仲春的办公室可就在楼下。
明楼扶着办公桌的桌檐,有阿诚打断在先,他总算放过了手里的抱枕,但额角的青筋还是在突突直跳:“明明她就是害死我大姐的幕后黑手之一,居然好意思借着纪念她的名义来表演伪善?而我还得装作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接受她所谓的好意——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你得冷静下来。”
阿诚安慰道。
之前都已经坚持住了,现在露出马脚的话岂不是前功尽弃?老昙乡的发展问题还没有解决,A+峰会的开幕式也还存在着未知的隐患,有些人可以选择举杯消愁逃避问题,但他们在其位谋其政,没有资格选择逃避,哪怕再难也只能迎难而上,尤其是在涉及到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更不能被情绪所左右。他们的敌人太狡猾了,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有可能让对方生疑,导致之后的部署和计划被统统打乱。
明镜的死可以说是明楼心头最大的一块逆鳞,而汪曼春竟然还敢拿这个来大做文章,也难怪这个平常一贯冷静自持的人会如此动怒了,但身份和职责束缚了明楼的手脚,他只能靠自己来化解这些负面情绪,却不能像普通人那样尽情发泄出来。此时的他俨然就是一个刚被猎人所伤的野兽,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敌意和戒备,就连回馈给阿诚的眼神里也夹杂着尖锐的刺。人有时就是这样,没越过安全距离之前总能相安无事,一旦走近反而会忘记去收敛身上的锋芒,口不择言说出一些伤人的话。
于是阿诚放下文件,先反手锁上门,又把临窗的窗帘拉上,这才停在明楼面前。
失去了外面的自然光源,没有开灯的办公室一下子暗了许多,阿诚张开手,用目光安抚着眼前这头濒临爆发的狮子,示意他过来。
明楼心头仍堵着一口气,脚下纹丝不动。
阿诚目光坚定:“我不是以秘书的身份在跟你说话,摆领导架子对我可没用。”
男人紧握的拳头这才缓缓松开,颓然地靠向眼前的肩膀,回抱住对方敞开的怀抱,手臂勒在腰上越勒越紧,稍后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然后反省似的往刚才勒住的地方细细揉了揉,这才抬起头望着怀中人的脸。阿诚将额头贴向他,明楼顺势亲过额头,又从鼻尖吻向嘴唇,带着压倒x_ing地强横撬开他的齿关搅乱呼吸。
“心里舒服点了吗?”
阿诚抚着他的脖子。
明楼只管在他耳朵上啄,没吭声。
阿诚只好把脖子连带发尾都照顾到,这才终于替他把毛捋顺了,这才寻觅到空间后退,帮明楼把压皱的衬衫领口和领带重新整理妥当,重新为他穿戴上明书记这具沉重的铠甲,松手时他还有些犹豫,指尖停在领带夹上来回摩挲,总觉得有些于心不忍,倒是明楼先反握住他的手腕,跟着又把人拽回到怀里,然后不约而同地在心里默数六十秒。
等这个拥抱结束,他们又要再度回到前线接受枪林弹雨的洗礼。
此时,汪芙蕖也从秘书小田那里听说了明镜慈善基金会的消息,气得当场就拍桌子,他在办公桌前踱来踱去,脸色也越来越难看。自从明楼到云海以后,汪曼春的心思就一直系在他身上,就连南田洋子的态度也开始变得若即若离,大有要将筹码转投到明楼身上的意思。
汪芙蕖着过南田洋子的道,知道这个女人一向j-ian诈狡猾,从不会把心思耗费在自己无法掌握的人身上,尤其明楼对经济方面的问题管束得非常严格,用钱很难打动他,必须用更加实际的东西才能换取他的协作。
老昙乡的问题就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汪芙蕖扶着额头露出挫败的苦笑,难怪今天那个日本女人会特意打电话过来为明楼当说客。若是任由云海市的权力风向继续向他倾斜的话,自己的空间就会不断受到压缩,迟早朝不保夕。
汪芙蕖当然不可能容忍这种情况发生。
是的,他必须反击,且这种反击不能仅仅流于表面,必须是一出手能置人于死地的杀招,绝不能给对手任何翻身的机会。
“怎么做?”
秘书小田问。
那些投资商可以随时调转方向,但他和汪芙蕖之间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已经不可能再回头了。
“南田洋子是个贪婪且控制欲旺盛的女人,这个世界上谁都能当慈善家,唯独她不可能,所以她让曼春成立这个基金会一定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汪芙蕖手指交叉来回搓着拇指,直视前方的眼神也随之变得冷酷凶戾起来,“找人盯着,所有进出款项的流向一条都不能放过。”
“如果没有问题呢?”
“那我们就帮他制造问题。”
汪芙蕖冷冷地说。
第二十一章
只隔了两天,明楼就收到了明镜慈善基金会揭幕仪式的邀请函,显然这个基金会的筹备工作早就开始了,不仅有独立的办公地点,设备和人员也全部到位,已经像模像样地运转起来。作为基金会的负责人,盛装出席的汪曼春更是一踏入会场便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端着高脚杯游走在宾客之间如鱼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