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明楼拉过阿诚的手腕送到嘴边轻轻一吻,然后趁他还在发懵的时候一把抽走他挂在床头上的红色尼龙绳,折了几折放到边上,阿诚一回过神来就想拦他,明楼却还是把绳子挪远了。
“我想救生圈应该比绳子来得可靠一些吧?”
阿诚这才犹犹豫豫将手放开,问他救生圈是什么。
明楼笑着吻了吻他的脸颊,也将身体滑进被窝里,随即翻了个身将双臂环到阿诚腰上:“这不是被套住了嘛。”
阿诚扑哧一声笑出来,经他这么一说还真像那么回事。
以前他曾不止一次想象过,如果当时没有人经过河岸边,如果目击者因为害怕选择视若无睹,那他的人生是否会在那一天戛然而止。
所以阿诚害怕所有未知和不安定的东西,虽然从情感上他希望能够逃避,但理智却告诫他必须突破这些负面的东西,否则这片y-in霾将会陪伴他一生一世,任何光洁明亮的东西都会因此而蒙尘。于是他选择了一条满布荆棘的道路,一个充满了未知和不安定的职业,他试图用这种冲击疗法来突破内心的y-in影,但现实却告诉他,那并不是一个马上就能起效的方法。
而现在,他忽然一下子想通了。
所谓的如果二字并不存在,他得救是毋容置疑也无从改变的事实。真正能带给他救赎的并非虚无的如果二字,而是那些在困境中不断给予他善意和温暖的人。
只要身上套着救生圈,就不会再沉到水底了吧。
阿诚往明楼怀里拱一拱,用鼻尖顶顶他的下巴,明楼忙将手臂又环紧了些许,低头吻在他额上,眼光柔情似水,阿诚也不再逃避他的视线,主动覆上他的嘴唇,带着邀请意味地用舌尖挑开,柔软的唇齿和腰身随即被束缚进强壮有力的怀抱里,被按住后颈吻得更深。仿佛所有笼罩在心头的灰霾都能被这柔情似水冲刷干净。
第二天醒来,因为没睡醒的关系,明楼把脑袋蒙在被子里多赖了一会儿,但手还不忘往旁边的被窝里摸,然而阿诚并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对摆在枕头上的同心果,中间还系着一根鲜艳的红绳,明楼捧在手里掂了掂,不禁莞尔。
两天的考察工作很快告一段落。
回程的路上刚进市区便遇到晚高峰,车子便在高架上多耽搁了一会儿,南田洋子的电话便在这时不期而至。
“南田社长,好久不见了。”
“明书记,别来无恙,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南田洋子用肩膀夹着话筒,手上还在记录别的东西,好一会儿才终于腾出手。
“莫非藤田商社的事情有眉目了?”
“如果毫无进展,我又怎么好意思联系你呢?藤田先生表示后天可以派全权代理来云海洽谈相关事宜,至于是不是能谈妥,我可就不敢打包票了,你可要好好把握住机会。”接着,南田洋子便话锋一转,将话题重新拉回到自己身上,“那么,我们是不是也该抽空再谈一谈呢?”
“南田社长为云海的发展做了这么大的贡献,我感激还来不及呢。”明楼打着官腔,不动声色地提出新的邀约,“那也定在后天吧,我负责接待藤田先生的代理人,而我的秘书阿诚会向你充分转达我的诚意。”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这次轮到我去会会那位日本女强人了?”
阿诚握着方向盘,目光始终盯着前方。
“她说很乐意带你逛一逛他们现有的生产车间,你就不必跟她客气了。”
当然了,也要顺便给汪家人上点眼药。
两人对此早已心照不宣。
第十九章
约定当日,明楼如愿见到了藤田先生的全权代表高木。
这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声音也缺少感情起伏,几乎都在低音区徘徊。据说他刚入职时就追随在藤田身边,可以说是他心腹中的心腹,想来他的意见确实能在一定程度上表明藤田的态度。
和他一同参与接待的还有几位副市长。
高木要来的消息事先隐瞒得很好,就连汪芙蕖也不知道。
这几位显然没想到明楼暗藏的能量如此之大,居然能把高木请到云海来。藤田商社的新型芯片生产线由于投资额巨大一直都是省内人人眼红的项目,想与藤田商社接洽的人多如牛毛,门槛自然水涨船高,而僧多粥少的结果便是投资商完全占据了谈判的主动权,像高木这个层级的人物更不会轻易接受邀请进行实地参观。
几位副市长不免各自打起了小算盘,如今看来,还是新来的市委书记势头正旺,另一边的汪芙蕖虽然在云海经营多年,算得上是盘石桑苞,但有太平镇的风波在前,这位老市长要想摆平这件事少不了要出钱出力,必然元气大伤。
究竟是改旗易帜转投明楼麾下,还是继续独善其身,这些作壁上观的中间派起先还有些摇摆不定,云海市的官员们对自身的优势和劣势心知肚明,和其他竞争对手相比并没有特别突出的优势,但无论这个项目是否最终会落户云海,光是肯花时间来这一趟便是给足了明楼面子,有些兄弟市就算卯足了劲去争取,对方也未必肯赏这个光。
在处理太平镇的问题上,明楼表现得十分低调,并不显山露水,虽然事情顺利解决了,但对他在其中发挥的作用大多数人还持观望态度。但今天他的表现堪称完美,不仅能用流利的日语与日方代表侃侃而谈,字里行间对相关产业的现状前景也是如数家珍,比起一味的阿谀奉迎,专业严谨无疑更容易博得对方的认可和好感,表明他们的潜在合作对象足够可靠且值得信任。相形之下,几位副市长虽然带了翻译,但某些专业领域的内容还是听得云里雾里,假如今天的洽谈由他们来主持,恐怕无法像明楼那般时刻掌控着局面,起码没有在重要的投资商面前露怯。
在昨天的会议上,明楼旗帜鲜明地提出要将老昙乡的扶贫任务作为下一阶段的攻关重点,并且在具体的扶贫项目和配套基础设施上都很有想法,提出的建言更是令人耳目一新,倘若老昙乡的建设能如明楼的设想一般顺利联入高铁网络,那么老昙乡乃至整个云海市都将受惠于此,从而在经济民生领域产生巨大的刺激效应。
但汪芙蕖似乎对这个计划的可执行x_ing心存疑虑,这个贫困乡的居民生活环境相当闭塞,会不会趁机借搬迁为由狮子大开口?高铁项目需要得到京城相关部委的批准,那亦是一个劳心劳力又未必有所收获的漫长过程,光是虚耗在这上面的人力和资金就难以估量,市里的财政收入能否支撑这个庞大的计划显然也是一个问题。与其如此,还不如把那些资源用来提升现有的设施,或者用来投资其他短期内可以获得收益的项目。
要知道在座的市委成员当中,有一部分做完这个任期职务就可能有所变动,在此期间多给自己揽一些加官进爵的资本才是上上之选,又何必要将自己辛辛苦苦做出的成绩白白让给后来者做嫁衣?
毫无疑问,汪芙蕖的观点也说出了一部分人的心声。
一时间,会议桌上的议题毫无推进。
大家各怀心思,有的认可明楼的远见,有的则对近在眼前的利益更感兴趣,四个小时的会议最终不了了之,意见未能达成一致。明楼表示在下一次会议时他会拿出一个详细的扶贫方案,希望届时大家能给予他充分的支持。
于是乎,对于下次会议要支持哪一方这个问题,几位副市长都各自有了新的谋划。
另一方面,南田洋子也热情地接待了阿诚,亲自带他参观工厂车间和仓储中心,临近中午时还十分客气地留他一起吃顿便饭。当然了,说是家常便饭,实际内容却一点也不寒酸,之后她还邀请阿诚一同品茶,并没有因为他只是明楼的秘书就有所怠慢。
阿诚不谙此道,只能礼节x_ing地表达谢意。
虽说完全按照日式风格装修的茶室显得古朴素雅,能让人感受到的禅意之中蕴含的静谧之美,但只要南田洋子一开口,还是能从她眼底看出浓浓的刺探之意,让之前铺陈的茶香与鲜花都显露出了虚伪的本质。
“不知道今天的招待,诚秘书是否满意?”
南田洋子问。
“相信如果是明书记本人在场,也会充分感受到您合作的诚意。”阿诚笑了笑,旋即放下茶杯,“今天来之前明书记已经交代过了,您之前提到过的那些投资优惠政策会在下次会议时得到落实,不过——”
听者眉梢一挑,原以为汪芙蕖已经够贪婪了,没想到明楼比他更擅长予取予求。女人暗自冷笑,无论这位明书记先前怎么装作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内在和汪芙蕖那种货色其实并没有任何区别,不过这样也好,如果那当真是一个无懈可击的圣人,反而会成为一个碍事的麻烦。
“需要我做些什么?”南田洋子暗暗搓了搓手指,刚做好的指甲鲜红的像是能滴血,“不过事先说明,只凭我那点私交还不足以左右藤田先生的决定,归根结底还得看明书记肚量如何。”
“倒不是那么严重的事,明书记接下来打算将老昙乡的开发纳入议程,但是汪市长却一直从中作梗,这让明书记很难办啊,毕竟都是老相识,何必因为政见不合就搞得剑拔弩张呢。”
阿诚说。
“如果需要有人居中调停,汪小姐应该比我更合适吧。”
“汪市长是她的叔父,明书记不想让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对那种唯利是图的人,与其拿关系去拉拢还不如用利益去驱使,在这点上,明楼和阿诚意见一致。当然了,少不了要找个冠冕堂皇能够说服南田洋子的理由。
“原来是这样。”南田洋子立刻会意地点点头,看来明楼和汪曼春之间的发展比她预想得更好,于是果断答应下来,“放心吧诚秘书,这点小事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