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大人行了一礼,劝慰道:“侯爷节哀顺变,本府前来看看方小侯爷。”
方侯爷被下人搀扶着转过身,老泪纵横,“包大人,你可一定要找到凶手啊!方家只有怀儿这么一个孩子,这是天要绝我方家!苍天啊——”
他头发花白,身体瘦弱,已经是古稀之年,这样哭喊几乎要晕厥,包大人道:“侯爷保重身体。”然后对公孙策三人示意,便陪着方侯爷进去休息了。
公孙策和展昭白玉堂站在棺材旁,看着方泽怀的尸体。
管家带着一个小童说道:“三位,这是我们少爷的书童,有话尽可问他。”
小书童眉清目秀,不等人问,便交代了当时发生的事情。
方泽怀有个毛病,洗澡的时候不喜欢人在旁边,所以请的那十几个打手都围在房间外面。小书童提了热水进去,把浴桶倒满,便出去了。
没过一会儿,房中忽然传来一声急促的叫声,瞬间戛然而止,小书童便和那些打手冲了进去,就看到他家少爷死在浴桶里,左胸处心房的位置有一道很深的伤口。
公孙策解开方泽怀的上衣,他左胸的伤口已经结痂,且非常平整,从形状来看,那把凶器很窄,但非常锋利。
展昭道:“杀他的人手很稳,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杀了他,说明那人武功很高。”
“你们说,为什么要在胸口上捅一下?”白玉堂问道,“房间外那么多人,万一没杀死不是很麻烦。最好的方法应该是一剑封喉,既不会发出声音,也能保证他一定会死。”
展昭沉吟不语,公孙策已经把方泽怀的衣服拉好了,他说道:“我们去房间看看。”
方泽怀死的那个房间是他的卧室,浴桶就在屏风后面,不远处是床。房间里的摆设也没什么特别,不过是些瓷器而已。展昭和公孙策在一边看那个浴桶,里面的水已经没了,只有一个空的桶。
白玉堂在房间里左看看右看看,把那些瓷器挨个翻了一遍。靠墙的矮桌上是一盆君子兰,看样子是方泽怀死了之后没人敢进来照料,花已经有些凋零颓败。白玉堂起先没在意,看了一眼就走开了。可忽然又退回来,仔细观察了一会,不禁奇怪道:“这叶子怎么被折成这个样子?”
展昭和公孙策闻声走过来,还未开口,公孙策像是发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咦”了一声。
“这盆花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展昭问道。
公孙策在心里琢磨一番,才开口道:“这花本身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可是你们看它叶子的数量。”
展昭看过去,“一共有八片叶子。”
“可其中有两片叶子被折断了。”白玉堂跟着说道。
公孙策点点头,“正是。这八片叶子指向八个方向,其中两片叶子被人折断扭过来。若将这看做是五行八卦,那么,”他顿了一下,“折断的这两片叶子正是生门和死门的方向。”
“生死门!?”白玉堂和展昭异口同声说道。
三人一时间都心道,难道方泽怀是被生死门的杀手杀死的吗?
却听展昭道:“我去叫那个小书童来。”
小书童站在房间里老老实实地回答:“这盆君子兰少爷很喜欢,平常都是我打理的,少爷死后,不让我们进这个房间,所以最近都没怎么管它。”说着瞥了三人一眼,心里十分不解,少爷死了和这盆花有什么关系。
展昭语气平稳,面色不喜不怒,“这盆花的叶子原来就是这样吗?”
小书童伸着脖子看了一眼,摇摇头,“不是的。原来叶子好像多一点,你们看茎的底部,有许多叶子被摘了。”
三人心里明了,展昭便让小书童下去了。
公孙策道:“这盆花带回去,其他的与大人商议之后再说。”
这边正要离开,忽然自外面进来一个人。展昭略一打量,来人稍稍有些胖,身材不高,表情微微有些木讷,可那双手却十分干净,而更让人惊讶的是,那人两只手都是六指,能看到大拇指旁边多长了一根指头。
白玉堂低声道:“偃十二?!”
第41章 碧水青天映明月(二)
“展昭——白玉堂——公孙策——”
偃十二依次扫过去,然后问道:“包拯呢?”
公孙策淡淡道:“包大人与方侯爷在说话。”
“留步!”偃十二转身要走,展昭突然开口,“前辈,开封府奉皇上之命调查方小侯爷被杀的真相,展某听说是前辈告知有人要杀方小侯爷。不知前辈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偃十二顿了顿,“天一阁。”
“天一阁!?”展昭和白玉堂异口同声说道。
“怎么了?”偃十二不解。
展昭上前一步,不由带了些焦灼的神情,“前辈既然能从天一阁得到消息,那么一定知道天一阁的地址,能否告诉我?”
偃十二那双干净的手垂在身侧,语气表情都像木头一样没有半点灵动,“为什么?”
“为了救人。”
偃十二静默许久,才慢慢地说道:“不知道。”
“前辈——”
“不知道。”偃十二表情未变,“我不知道天一阁在哪。这个消息是有人来和我换的,他说他是天一阁的。”
三人面面相觑,偃十二问道:“你们查出杀了泽怀的人吗?”
公孙策缓缓道:“只是个猜测,这位先生可过来看看。”
君子兰蔫了吧唧立在那里,叶子下面的土已经结成块。“生死门?”偃十二虽然这样说,但语气之中基本已经肯定了。
展昭点点头,“我们也认为是生死门留下的标记。”
偃十二闭上嘴,也不知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才开口,“查到生死门来告诉我。”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白玉堂不禁说道:“这些奇人前辈个个脾气都不太好。”
公孙策笑着不说话,展昭去拿那盆君子兰,花叶晃动,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碎纸屑从上面落下来,掉在花盆的土里。“这是什么?”展昭拿出来递给公孙策,“公孙先生。”
公孙策用两指捏着,翻看了一下,又低头闻了闻,确定道:“这是金粟笺,常用来抄佛经,浙江金粟寺的佛书经卷都是用这种纸。金粟笺珍贵异常,且□□严令只可以用来抄写经书,一般人家不会用这种纸。而方侯爷从不信鬼神,家中也没有信佛之人,所以应该是凶手留下的。”
听到寺院,展昭忽然想起一事,当初查礼部尚书刘敏之的案子时,苏庄主曾告诉他,凡有人想雇佣生死门的杀手,需将要杀的人名字及时间写在纸上,投进寺庙的功德箱。于是便将这个说了,又问道:“公孙先生,我想去查一查开封府周围的寺庙,看看能不能找到这种金粟笺。”
公孙策却道:“不必。”
“为什么?”白玉堂问道。
公孙策:“这种纸现在都是仿品,只有金粟寺中存的是真的。而这片纸屑——是真品。”
展昭道:“这么说来,要去浙江金粟寺查探一番了。”
回到开封府,将所有线索告知包大人,包大人也深以为然,于是决定,由展昭去浙江海盐的金粟寺查探。
“白少侠,”包大人嘱咐过展昭,又看向白玉堂,“你们此去前路未知,一定要小心行事。”说的十分自然。
白玉堂:“……白某明白,包大人放心。”
包大人的态度好奇怪。
展昭:“……”
我好像并没有说要和白玉堂一起去。
四人又把案子理顺,展昭和白玉堂才离去。书房中,公孙策微带笑意,对着包大人道:“白少侠刚才似乎有些错愕。”
包大人常年严肃的脸上也温和不少,“展护卫将他带回来,本府十分开心。白少侠年少英雄,武艺高强,若能为朝廷尽忠,是我大宋之福。”
“不知大人有没有觉得展护卫与白少侠关系好了很多?”
包大人点点头,“看到他们这样,本府深感欣慰。”
“只是,”公孙策轻声叹息,“白少侠所中的奇毒难解,学生只怕展护卫太过执着。”
“白少侠是个有福之人,以他们二人的才智武功,事情未必没有转机。咱们该尽人事,至于将来如何,那只有听天命了。”
公孙策欠身道:“学生受教。”
房中是白玉堂提前备好的十年女贞陈绍,杯中酒香四溢,颜色金红金红的,犹如琥珀。桌上烛火映在杯中,反照在白玉堂微微眯起的桃花眼中。他已经喝了一整壶了,可展昭还没回来。
展昭早上说,让他多喝几杯。他本想等展昭回来一起喝,可不知怎的,想起许多事情,喝着喝着就把桌上的酒壶喝空了。只留下一杯,那是留给展昭的。
刚端起最后一杯酒,展昭便回来了。刚进门,看到面色潮红神情微醺的白玉堂,瞬间一愣,继而问道:“你怎么在这?”
“我在等你啊~”白玉堂用手撑着桌子,指着桌上剩下的一杯酒,“给你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