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初当话事人的几日,有私船为了省几厘买路费趁夜入水,被肥佬强的手下在近岸不远处凿沉。船老大捅过十二刀丢进河里杀j-i儆猴,剩下的人s-hi着裤裆把几袋烟土抬到码头上。
有人说,阿权比兴叔还狠。
但不狠这一次,其他船就有无数个下一次。
哑仔愣愣的看了他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又默默垂下眼帘。
“除了你还有无其他人过来。”
哑仔还是摇了摇头。
“你几岁?”
哑仔露出思考的神情,开始掰手指,最后比出的数字林展权也不知是多少,姑且当他十六岁。十六岁,早过了雏j-i雏鸭的年纪,但确实生得好看,也卖的出去。
林展权想,或许被人多养过两年,就是准备向主顾谈一个破身的好价钱。他随意探问了几句,至于哑仔知道或不知道答案,似乎并无所谓。
船上的一件货物落下去飘到岸边,被人捡到用在别处,原主没有什么可说的,何况他已经身在元朗。和兴胜在元朗地盘上的一切,都是林展权话事。
到晚些时候,手下耀仔和阿明赶来回话。他们讲,哑仔没有任何的身份背景,就像所有偷渡来的灰鼠一样,甚至没几个人记得清楚他的长相。至于林展权怀疑可能有带着海水珠的私货船,他们问过两个沿水岸的堂口,都说每天盯着也没有人看见。
林展权应了一声,道:“嗯,我有事同阿媚讲,你们开车去楼下等我。”
他看着蜷在沙发里睡着的哑仔,回房拨了个电话。
对方很快接通,喧嚣的背景里传来一个女人柔婉的声音:“权哥?是我,阿媚呀。有什么吩咐?”
林展权道:“阿媚,寿桃过两日再去订,我弄到件靓货。”
阿媚笑道:“我刚要去金铺订那只两片叶的款式,现在只能同他们讲声先停手啦。权哥说是好货,那一定是最好的货。我听人讲呀,之前大只华要弄条虎鞭送过去,权哥你是不是准备弄条龙鞭送给郑伯贺寿呀?”
林展权也笑了:“金牙梁送牛鞭,大只华送虎鞭,每个都送鞭!不过我最知道他心意,其他人送鞭,我就送只雏鸭给他下火,这样刚好。”
阿媚有些嗔怪道:“权哥,雏j-i雏鸭你不问我要,还出去买,被人知道真要笑到我脸都黄呀。”
林展权道:“郑伯年纪大了嘴叼啰,眼光又高,玩只鸭仔还要人又听话又靓。你手头上那些自己用都不够,别把自己的靓货都送人。我手头上这个养两日先,下礼拜你过来带他做件靓衫,贺寿的时候穿。”
阿媚笑了笑:“知啦,权哥。你讲得他这么靓仔,到时让我看下先啦。”
林展权叩了电话,回客厅将哑仔唤醒。
“这几天先住在这,我平时要出去做事,你不要乱跑。”
哑仔听他愿意将自己留下,露出欣喜的表情,立刻点了点头,坐正身子一动不动。
“厨房有东西吃,没有的话阿明给你送。你先睡这张沙发,等会给你条毯子。记住,不好碰其他东西。”
哑仔抬眼看他,乖巧地“嗯”了一声,他指指自己又摆摆手,示意不会乱碰。
“过去冲个澡先,把身上衣服都换掉。”林展权从衣柜里拿了条毛巾,递到他手上:“过两天找人带你去做件新衫。”
哑仔听话地抱着毛巾进了浴室,他脱下衣服,摸索着拧开温水。
林展权看了眼表面,将一套睡衣放在房间外面的条凳上。
他走下楼,对等在车里的阿明与耀仔道:“走,回堂口开会。”
“是,权哥。”
如意坊的豹豪是条废柴,不等于潮义安其他堂口也都是废柴。几天前,和兴胜屯门龙鼓堂口被潮义安蓝地堂口上门踢馆,两方人马你来我往街头混战,砍得血流成河。潮义安红棍尖刀财一路乱捅,杀到距龙鼓堂口不到半条街的番东档放火。虽然靠着隔壁支援,龙鼓堂口最终勉强将潮义安的人压回去,但坐馆阿宏确实丢了脸面。
耀仔初闻消息时笑他:“堂口边都被人放火,阿宏真是没屌用。”
然而仅仅一日后,屯门话事人炳佬就在和兴胜的月会上点了林展权出来答话。
“嗱,权仔,你知道阿叔x_ing子直,别怪我讲话难听呀。今日我用长辈身份提你两句,不是说想怪谁,毕竟刚接阿兴的班没几月,你一定想搞点名堂给标爷看。但后生仔就是后生仔,出来捞不能光靠打,还要靠人面、情面同脸面。你次次都直接往潮义安头顶上动手动脚,不讲人面情面就是搞到他们没脸面,那他们又不会给我们脸面,最后搞到大家都没得捞。你说是不是?”
林展权笑笑:“炳叔,元朗出了名的穷呀。你别怪我狼吞虎咽,阿兴叔留了整家人等我养,我没法开饭,那只能抢外人的饭食啰。”
龙头标爷听两人话间机锋,摆了摆手,低声道:“吵什么?做事还不都是为了找餐饭食,讲这么多不如出去赚多几个钱。”
元朗原话事人兴叔死后,外有潮义安、潮永福步步紧逼,内有炳佬、雷公不念龙头标爷亲点林展权接任,话里话外要分堂口。外人看来,林展权起先是避、之后是忍、然后是磨、最后是打,几回下来元朗区竟然还是原来那五个堂口,半分地块不少,赚得比以前要多。此后各处偃旗息鼓,无人再提分地盘的事。明眼人看得出标爷器重林展权,都道这人只要熬得住,便能前途无量。
阿明、耀仔等人从林展权当堂口红棍时就成了他的手下,皆忠心耿耿。最恨的不是潮州帮,而是几个月前和兴胜内坐山观虎斗的叔伯一辈。
和兴胜会后,台面上息事宁人的标爷将林展权叫到身侧,亲口要他拨半分利给炳佬近元朗区的堂口。
“权仔,你还年轻。阿炳同我一样,半个身子入棺材。哪个能打,哪个不能打你心里有数。”
“忍一年,我要你忍一年。”
耀仔坐在副驾,口沫横飞:“阿宏条老母閪就靠炳佬替他出头呀,堂口大门都被人烧烂,还说是权哥逼得潮义安动手,有本事带他的人来拿如意坊!”
阿明话间很不甘心:“屌他老母讲什么情面,我看他都最没脸面!还好意思开口讲情面!”
林展权看着车窗外的街景,元朗和荃湾、葵青比还是差了一些,而荃湾、葵青比九龙又差一些。
一年。
他是话事人,话事人身后是社团,身前是堂口和几十上百人的生计,不能按意气行事。听手下两人骂完几句,林展权深吸了口气,平静道:“算了。一笔写不出两个义,都是为帮会好。”
话毕,他点一支烟走入正厅,吐出青色的烟雾。元朗区五堂口坐馆肥佬强、阿媚、福荣、丧强、大口辉赶忙起身,齐声唤人:“权哥。”
“坐。”林展权步上首座,右臂搭在桌沿,落下小粒烟灰。
“饮茶先,之后一个一个讲。”
讲完,窗外天色暗下去,上灯就入了夜。
饮酒,吃饭。
肥佬强回尖鼻咀,福荣回屏山,丧强回夏村,大口辉回天水围。
元朗堂口的人一下子少了近半,只有阿媚留下来,替林展权燃了支烟。
会堂主位后面有关公像,桌前摆了香炉,炉中层层叠叠着不知何时便有的淡灰。阿媚看了一眼,走过去拂了拂台面,神色虔诚地拜了几拜。
“权哥,炳叔搞到我们很难做。”
林展权半个人沉在房柱的y-in影里,半晌轻声道:“嗯。”
阿媚无声地叹了口气,随即笑了笑:“……请你宵夜?”
林展权起身,将烟头掐灭:“不用了,早点休息。”
第五章
林展权夜里一点到家,抬眼看见沙发上窝了毯子,忽然想起还有个人。
他回房里取替换的衣物,听见外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斜过身看了一眼。客厅里的哑仔已经醒了,穿着宽大的灰色睡衣,揉着眼睛摸到厨房里倒了杯水。
光着脚走到林展权面前,哑仔捧着玻璃杯偷偷打量男人的表情,发出轻轻的气音:“……嗯。”
林展权扫了眼他裸着的腿,再看看隐没在睡衣下摆中的臀部,接过杯子饮一口,道:“穿好鞋再走。”
哑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露出害羞的表情,啪嗒啪嗒地跑回去找忘记穿的拖鞋。
等林展权洗完澡出来,哑仔已经靠在沙发里睡着了,白嫩的双足套在略显松脱的拖鞋里。
林展权点一支烟,锁了门立在房里给丧强打电话。对方没有睡,但听声音是回去后喝了不少酒。
“权哥……我是很服你,但是和炳佬……屌! 我不服这条仆街冚家铲!我们堂口做事他吸血,有无这么大只蛤蟆随街跳呀?仆你个街他老母冚家铲, 这下搞到我不知怎么同这班兄弟讲,这几年连一毛钱都没赚到,反而还要弄钱养其他堂口,做什么屌事?开善堂呀?”
林展权吐出一口烟雾,慢条斯理道:“不知怎么讲就不要讲咯。”
对方一愣:“什么意思啊,权哥?”
林展权道:“丧强,这些不用你出。”
对面道:“权哥,你讲什么笑话?之前开会先讲我们堂口帮忙出钱,这下又不是我出?所以说,到底是不是我出?”
林展权道:“明面上你出,实则上我出,一个子都不从你厦村过。但年前,我要打屯门泥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