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横贯四方(捭阖本纪 第二部) 作者:独孤求哨(上)【完结】(4)

2019-06-12  作者|标签:独孤求哨 历史剧

  “那一位是王族老上卿,大司寇韩于安。”

  话刚落音,异变抖生。一只双耳的酒斛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击在为大司寇抬辇的八名轿夫之一的膝弯上——那轿夫恰好是最前方领路的一个,吃痛之下腿一弯,直接扑跪在地;整个辇车也因此突然向前倾斜,坐在车上的人跟着一个踉跄,几乎摔出纱帐外。

  几乎同时,一方黑袍犹如盘旋的恶枭一般从辇车正上方急掠而过。没有人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多数人只记得弧光一闪,刀身反s_h_è 出的寒光像针尖似的扎在眼皮上;下一刻,一颗雪白的头颅咕噜噜地滚出老远。无头的身子在空中滞了半天才轰然倒下,赤红的血箭一股股从腔管中喷s_h_è 出来,溅s_h_è 在惊呆了的轿夫、护卫、路人脸上——却无暇去擦。

  一个白发黑衣的人影轻飘飘地落地。蜿蜒的赤色在他脚下汇成了血泊,映照出一道玄衣飘摇的影子;正如一幅最凄美、也最残酷、最惨烈的画卷。

  这一剑的极快、极烈,与人群的极慢、极静,构成了令人屏息的巨大反差,也难怪在场之人无一不心神恍惚,犹如做了一场大梦。

  黑衣人轻笑一声,还剑入鞘;居然就这么施施然走远了。

  无人敢阻。

  刹那之后,街道沸腾了。尖叫声、怒吼声、兵刃出鞘之声不绝于耳;不到半日的功夫,整个新郑城内都贴满了悬赏告示,王城守军挨家挨户地搜捕疑犯,闹得全城人仰马翻,j-i犬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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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郑城西大约三十里左右,有一片肥沃的山坳谷地,一座安逸的农庄。天色较晚,几道炊烟正从各家耕户的屋顶上飘出来,被牵回栏的耕牛时而发出长长的牟叫。地势较高的地方矗立着一座三进三出的石头宅院,外面围着碎石砌成的围墙,结实得活像一座堡垒;与农庄上其他的砖泥房屋显得格格不入。

  日薄西山,忽见一骑自东面翩翩而来;骑士一袭黑衣,胯下一匹神骏的白马,在光线晦暗的原野上显眼非常。

  眨眼功夫一人一马便到了石墙跟前。骑士并不俯身下马,反而纵身一跃,靴尖在马背上轻轻一点,直接越过围墙飘进宅院里面去了。无事一身轻的白马自在地在原地小跑撒欢儿,不多时,门内突然伸出一只手,牵着马笼头将它也拖进了院内。

  黑衣骑士绕过照壁,顺手将马鞭扔给一个闻声迎出来的小仆,一面昂首阔步地往后堂走。一个红衣美妇匆忙从内奔出来,隔了两步方才站住,屈膝行礼道:“火魅恭迎少主人。”

  黑衣骑士单手扶了她一把,微笑道:“魅姨,早说过,我们之间用不着这些虚礼。”

  红衣妇人亦不推辞,直起身来,满面担忧焦急的神色,“少主叫我好等,难道事情出了什么差错——可有受伤?”

  骑士大笑道,“我亲自出手,还能有什么差错。魅姨你真是杞人忧天。”

  黑衣骑士不是别人,正是相隔半年后,只身离开鬼谷的卫庄。

  说话间二人已步入内室。卫庄脱了靴,随意歪在榻上,指节敲着侧面的一方案几道:“可有什么吃的?我饿了。”

  “晚膳尚未做好,不过有午时熬的粥。”

  “先盛一盅来。”

  火魅伸手招来两个闷声不响的侍女,嘱咐了几句,打发她们下去了。这才转头又问,“少主今日行事,可还顺利?”

  “杀一个老匹夫而已,有何难事。”卫庄打了个哈欠,“之后又做了些旁的事情,这才晚了。”

  “可是,”火魅忧心忡忡地端上粥汤,道,“属下听说韩于安此贼老j-ian巨猾,又与秦国罗网互通消息,怕是早知道了少主尚在人世之事。我们在城里埋下的暗线传消息说,此人一年前便重金买来了一批死士护卫左右,还准备了一个与他样貌身材一般无二的替身,我只怕——”

  “只怕什么?”卫庄嘴角轻勾,带出一个鬼祟的冷笑。“不错,我今天杀的那个,正是个替身。”

  “什么?!!”火魅惊道,“那么少主你——为何——”

  “为何明知不是他本人,还要冒险闹市杀人?”卫庄用勺子翻搅着热粥,馚馧的水汽模糊了他的面孔。“在他滚出纱帐的一瞬间,我便看出此人不过是个假货;韩于安当年与父亲论武结交,身手不在我父之下;即使猝然受到偷袭,也绝不会如此狼狈。但正因知道是假货,我才会当场下手。倘若是老贼本人,我又怎会让他死得那么轻易。”

  “……属下还是不明。”

  卫庄暂且搁下勺子,微笑道,“魅姨,你可知道若要骗过你的敌人,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这——”

  “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先被你的敌人欺骗一次,让他低估你、轻视你,以为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若要对付一个人,没有什么是比这个更有利的条件了。韩于安在朝会结束之后,自己先行溜走,让替身坐着辇车招摇过市,摆明了是个陷阱;而我现在偏要往这个陷阱里跳,仿佛一条咬住香饵的鱼。这样,老贼便会以为我卫庄也不过如此;并且,他还会认为我自以为手刃仇人、大仇得报了,不会想到他仍在人世,所以他自己也就安全了,因此放松了警惕。这是其一。

  “对付韩于安,只是我们计划的第一步。要实现整个计划,还需要韩国其他贵族元老的支持。那群人没有一个不是官场中摸爬滚打多年的老狐,若是我表现得太过精明,他们从一开始便会对我小心提防。只有我表现得像个做事不计后果、冲动鲁莽的武夫,对他们来说才有利用的价值;为了借我的手对付各自的政敌,他们会抢着跟我结盟,以为可以把我当作一把利剑来用。这是其二。”

  火魅听得茅塞顿开,敬畏之余又生出两分隐秘的憾意。

  以少主的手段心机,若是生在他国宗室,一定是不逊当年“四公子”那般呼云唤雨的人物;却偏偏生在了内忧外患、风雨飘摇的韩国,如同陷在一滩深不可测的泥沼之中,每走一步,都面临着灭顶的危险。

  卫庄扫了她一眼,像是看出了什么,嘴上说的却是:“无咎,就快到了。”

  火魅一愣。她足足又等了半刻功夫,才终于听到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不禁脱口而出:“少主的耳力,当真通神了!”

  卫庄半是无谓半是讥诮地一笑,拍了拍雪白的头顶:“练了鬼谷派这门倒霉功夫,总得有些什么好处。”

  火魅咬住下唇,露出不忍的表情。这时一个矮个儿的侍女走上前来,把手里的木案恭恭敬敬举过头顶——案上摆着满满的水酒菜肴,分量不轻;外人绝不会想到,看上去如此纤细瘦弱的女子,也能有如此臂力。

  火魅将案板接过,一份份摆在卫庄面前,“这是今日的晚膳,大烧的黑j-i一对,荞麦饼,和黑水牛骨汤。”

  “魅姨,头发的事情,以形补形是行不通的……”

  “少主不要放弃啊!昨日,昨日不是还长了一根黑发么!”

  “……是灰的。”

  话说到这里,一个灰衣剑士突然现身门外;他几步走到卫庄面前,装模作样地拱手为礼——之所以说他装模作样,是因为此人根本只有一只手。

  “无咎见过主人。”

  这一位,竟然就是白天在鹿鸣阁出现的那个独臂人。

  卫庄也不计较他的嬉皮笑脸,只道,“事情办好了?”

  “办好了。不过目下城中到处是王城守军,也混了大臣的府兵和各路探子,眼线太多,属下认为主人这几日还是暂且留在庄内——”

  “这个用不着你cao心。”

  “不过,主人早上那一剑,实在是精彩绝伦。”独臂人继续说道,难掩一脸兴奋之色,“奚无咎此生也算见过不少剑术名家,可是主人单凭那一剑,与他们便是云泥之别。主人的纵横剑术,诚可谓天下无双——”

  “天下,无双……”卫庄咀嚼着这四个字,眼前忽然闪过一个白衣长剑的背影,渐行、渐远。

  两个属下都不清楚他的脸色为何一瞬间变得如此难看,只能面面相觑。却见卫庄突然端起放凉了的粥猛灌下去一口。

  “魅姨,这粥是谁做的?”

  “……是属下亲手熬制。”火魅听他口气严峻,自己也毫无来由地紧张起来。

  “下一次,要用j-i汤来熬。”

  “……”

  幸好此时,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打破了这般尴尬的沉默。火魅得了特赦一般轻移莲步,嘴上说道:“麟儿醒了。恕属下先行告退。”

  

第3章 三

  纵之章二

  “长鼓待命!”

  “密鼓冲锋!”

  “中军固守,两翼冲锋,杀!”

  “杀——”

  东垣大营的演武校场上,数万名带甲之士被分割成若干方阵,正在各营统帅的监督下进行着每日惯例的cao练:令旗翻飞,鼓号长鸣,士卒的喊杀声震天动地,几万支戈矛同时被执起顿地的时候仿佛连脚底都在颤抖。

  如此声势雄壮又有章法的cao演,分外彰显出李牧军的纪律严明,训练有素。在气氛的熏陶下,新兵们也第一次燃起了只有行伍之人才能体会的澎湃热血,疲惫和恐慌虽不能说一扫而空,至少被忽略了绝大部分——似乎眼前即使出现了真正的秦军铁骑,也能红着眼睛不管不顾地冲杀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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