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扶桑树上也挂著名牌,上面用青陆的文字写着一个名字——
——赫连那仁。
在别馆安顿下来后,那些巫女们离去,乌伦询问小猎户:“有瓜果吗?”
沉默的小猎户以及三个鬼枭卫寻来洗的干干净净的苹果、冻梨、蜜酒,陪着乌伦一起去上坟。
那四人站在他身后几丈远,仅仅只有乌伦站在树下,小孩开心的发现没人在身边。他那种手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毛病好了许多。乌伦其实不太懂上坟该干什么,只能把青瓷盘子摆在小扶桑树前,绞尽脑汁思索。
“那个……听说您才是我姆妈,所以我来看看你,对了,上次舅舅还带着我去看了我爸爸,我给他磕了头,要不我也给您磕个头吧,”乌伦跪下磕头,再挺起背的时候,终于说了一句像模像样的话,“舅舅对我很好,我现在过得还挺不错的。”
“挺不错?”
被繁茂树叶遮蔽的阴影中,有人轻笑道:“小大人,从未听说中了残蝎之毒,也叫过得挺不错呢。”
“谁?!”
抬起头的乌伦目光在枝叶间搜寻,却没法找到说话的人。
“在下只是籍籍无名的小人物,”那人道,“您无需见我……不过,在下想和小大人做个交易。”
发现乌伦依然保持警戒,暗中之人笑了笑。
“壶藏大巫的确是天下少有的,罗天万象之大成者,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能像赫连国师一般,眼睛眨也不眨就把自己的罗天万象给别人,小大人,在下和您打个赌,明日他们就会举行仪式,以壶藏大巫的罗天万象压制您身上的残蝎,然而这个仪式不会成功。”
“一次不行就试第二次,我为何要和你打这个赌?”乌伦皱眉道。
“毕竟您时日无多,而我有救您的办法,”面对乌伦嗤笑的神色,暗中之人仿佛胜券在握,“这天底下,残蝎的解药没有多少,而我这里正好有一份。和自己的性命相比,一个只相处不到月余的表亲……小大人啊,”他笑得亲切极了,“曾经流落奴隶之中的您,该知道如何选择吧?”
第46章:人丑就要多读章书
乌伦已经许久没有想过自己曾经是个奴隶的事情了。
这倒不是说他放弃了自己的过去,但是每日赶路,或埋首书间,或听大巫用轻盈的语调讲述一个个故事,无数见过没见过的事物出现在眼前,无数听过没听过的人物与他交集,未来是如此光鲜明亮,哪里有时间回忆阴暗的过去呢?
乌伦以为那样的生活已经离自己远去了。
可惜的是,那个暗中之人仅仅用奴隶两个字,就把他拉回深渊中。
日晒雨淋下不能逃避的劳作,连家畜都不愿咽下的吃食,夜晚和其他奴隶一起,和浑身屎尿的猪猡睡在窝棚里,这还算是好位置了,如果挤不进窝棚,可能会一夜冻死。同伴的死尸,主人的拳打脚踢,带着倒刺的长鞭,泥土,寒冷,伤口……
乌伦抿起唇,小孩的面色看上去苍白如纸。
冷静,冷静,他告诉自己,他已经置身于大安的国师赫连郁的保护下,没有人能再让他落入这种境地。
……但是,残蝎不解的话,他真的有可能活下去吗?
成为奴隶的乌伦只学到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天上绝对不可能掉下没毒的馅饼,第二件事,便是事实总和期望相反。
第一次仪式不成功,第二次仪式也可能不成功,毕竟巫的力量来源于心,只要壶藏大巫打心底里不对他产生正面的情感,将罗天万象之术成功用在他身上的几率便无限接近于零。
而专门延缓残蝎的药也总有一天会用完,或随着时间的推移,作用越来越小,直到某一天,再也无法起作用,那个时候,掌心的黑线会蔓延到他胸口,让他回归冥河之中。
他,会死吗?
就像姆妈那样,瘦骨伶仃躺在床上,然后在某一天再无声息吗?
“不……”少年低声呢喃,“我不要这样……”
暗中之人勾起嘴角。
从一年前就开始布置的圈套环环相套,给贺乌伦下毒,怎么可能只是为了在约定时刻,将赫连大巫逼入琼水黑市苏尼塔?而让贺乌伦沦为奴隶,同样也是为了改变这个少年的心性。
奴隶之间的竞争比平民想象的更肮脏,一个奴隶吃的多一些,另一个奴隶就会吃的少一些,一个奴隶活下去,另一个奴隶就会死去。为了活着,他们什么手段都能使得出来,更别说只是让别人代替自己去死。
身处大雪山这种神圣纯洁之地,赫连郁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会突然被亲切之人刺一刀吧。
想到这里,暗中的那人简直要控制不住笑得浑身颤抖了。
他安静地藏在树叶之间,手上扣着一枚青玉珠,其上的咒文能保证无人会发现他的行踪。他看着树下那个孩子面色青白,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悄无声息地便要退去。
等明日的仪式失败——就算不失败,他们也有办法让仪式的环节出错——那个时候,贺乌伦的心便会动摇到完全听从他们的话的地步,以解药为胡萝卜,让贺乌伦这只蠢驴乖乖上勾。
他一只脚后移,踩在后方一根树枝上的时候,乌伦突然说话了。
少年抬头看着树叶间,不只是巧合还是有意,他看着的方向正好是暗中之人藏身的地方。暗中之人心猛地一跳,踩在树枝上的脚差点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