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消息一开始还是从星台传出来的,人们追溯消息的来源,发现是国师返回星台那日,巫乐大人和巫卜大人摇摇晃晃从星台顶楼下来后不久,就以星火燎原的速度,在星台传开。
那一夜,本来就有许多惴惴不安的小巫无法入眠,这导致当夜消息传得格外快。赫连郁当时没交代巫乐巫卜保密,等试图封锁时,早就来不及。
赫连郁倒不是觉得这消息有多见不得人,但是第二日晚上,他穿行过禁宫游廊,在大小侍卫宫人和一些大臣的围观下进入皇帝歇息的青凰殿,关上青凰殿大门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抖落身上的鸡皮疙瘩。
围观者们的眼神,已经诡异到了大巫也受不住的地步。与之相比,接下去乐道将飞燕卫呈上的如今皇都城流言如何的折子给赫连郁看时,他依然能保持一种风轻云淡的面无表情。
但是……
……赫连国师其实是女子,这次出门和皇帝微服私访,一路上被皇帝各种强取豪夺虐恋情深最后珠胎暗结,才被皇帝强行带回了禁宫……这种流言,到底是什么鬼?!
“坊间已经有《龙巫欢喜录》这种书暗地里流传了呢。”皇帝陛下非常开心的说,“里面详细记载了朕和你在床上如何颠龙倒龙……唔,着书人的留名是十九先生,不知道是谁家披别名写的,文笔虽然有些无味,但是胆子蛮大。”
赫连郁:“……你竟然还看完了?”
乐道:“不,没看完,这本书只出了上册,最末还挺吊胃口,干脆让飞燕卫把这个十九先生找出来,朕亲自监督他写下册好了。”
他话说完,额角青筋跳动的赫连郁用风灵掀起一道狂风,十分利落地将乐道从青凰殿里丢了出去。
然后他转身返回星台,直到大婚当天,都没有和乐道见面。
巫卜推算出的吉日是春分,也是赫连郁生辰当日。得到准确日子后,巫乐便和她的弟子们僵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开始准备大婚事务。所有人都在一种不敢置信的恍惚下,在忙碌中度过了冬末和春初,直到皇都城外桃花开了满山,风吹着纷沓的粉红花瓣和馥郁的花香从城外飘到城里,将所有事情都准备完了巫乐弟子和禁宫侍官们才意识到——这两人,他娘的真的要大婚了。
喜庆之意姗姗来迟,好歹赶上了最后一天。
然后第二天的大婚当日,乐道和赫连郁便后悔了。
大婚的流程从前一夜的三更天便开始,然后一直持续到了当天的三更天,虽然两人和双方的属下们都尽量免除掉表示男女的环节,但剩下的也足够两人吃一壶。等两人一起走进青凰殿寝宫大门,坐在床榻上后,互相见到对方狼狈的模样,那一点疲惫也成了笑意。
“这可是你的要求,”赫连郁解开腰间织锦的革带,瞥向乐道,“如果我要留在星台,就一定要大婚,喏,开心了吧?”
他一边说一边解去外袍,直到身上只剩下雪白中衣,才发现乐道一直愣愣看着他没说话。
“怎么了?”赫连郁不由问。
乐道缓慢地眨了下眼。
寝殿里以明光珠照明,那些原本能将空旷寝殿照映得如白昼的珠子如今被轻纱帷幔遮掩,光线变得模糊,晕开,将对面人苍白的肤色映上了一层暖黄。当赫连郁开口同他说话时,乐道的注意才从那琼玉般肌肤上移到大巫的嘴唇上,平日里总显得苍白的唇今日是鲜艳的朱赤色,让因为气血不足而稍显病态的美人突然多出了精神气。
身体前倾的乐道向赫连郁凑过去。
“陛下?”大巫茫然问。
“嗯?”乐道根本没注意他说了什么,“你用了胭脂?”
赫连郁面色一僵,半晌才偏过头,轻轻点了点。
“真好看,”乐道慢慢说,“朕的大巫,朕的皇后,美得像梦一样。”
“你这个说法倒是挺奇怪,”赫连郁愣了愣才无奈说,“陛下,你是当自己是在做梦吗?”
“正是因为知道现在是真的,才会觉得像做梦一样啊,”乐道将他推倒在锦绣堆里,俯下身体先轻轻一吻,才继续道,“朕倒是真的做过这样的梦,几个多月前,在南疆的时候。”
这样说的乐道看着身下的赫连郁挑起眉,似乎对这个梦很感兴趣。
当时很丢脸的,乐道想,我才不要告诉你咧。
几个月前。
在北征青陆之后又过了五年,大安的皇帝再一次御驾亲征,率领五万白虎军一路向南,讨伐叛乱的南疆苗人。
南疆虽然处中陆之地,却比云谷郡更偏僻,大部分都是深山密林。此处盛产用弯刀的武士和用蛊毒的巫者,统治者则是赫连郁口中极罕见的,还以血统传承的一支巫者,被南疆以外的人称为毒巫。
一年前,南疆出现的新的大巫,之后居住在南疆的苗人和中陆人就开始大大小小的冲突,故而几个月后得到叛乱消息的乐道是半点惊讶也无,他那时因为对自己和赫连郁之间的关系感到疑惑,继而又一次争吵后直接点兵,将政务抛下亲征。到了南疆后发泄怒气一般在战场上几进几出,直接将对面那向他叫嚣的将领擒回了大营。
后来他才知晓,被他擒获的是南疆重要的人物。而为了换回这个珍贵俘虏,新的毒巫亲自来见他。
整个大营都为这件事而忙碌起来,连乐道也不能再光明正大把事务推给文官谋士,只能端坐大帐。
乐道试图偷懒的时候,有亲兵走进他的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