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去老约特的试验室么?不是全共同体最高级别的基因试验室么?这什么倒霉地方。
穿过更多低矮不规则建筑,终于在一片晾着花花绿绿衣服的民居间停下。民居中间有个灰突突的屋子,屋子旁边立着两个已经生锈了的老式锅炉,门前都是泥水,门上挂着厚厚的门帘,门帘上很丑的手写大字“浴池”。这场景林峦很熟悉,这简直像回到了2015年的北方乡镇,贫民区和贫民区里的公共浴池。为什么三千年以后还会有这种地方?他们洗澡明明都是无水的啊。
在林峦站着观察纳闷的功夫,已经进进出出了好几个人。这时候门帘一掀,出来个刚泡完澡的年轻人,脸庞红扑扑的,发梢还有些潮湿。这人看见平湛,笑着打了个招呼“来了”,平湛也笑着点头“来了”,便带着林峦走进去。
里头雾气腾腾的,光线不太好。平湛用终端在售票机刷了下,机器吐出两个塑料圆牌儿。拿着圆牌,他们刷牌来到一间小屋子,里头有简单的床和柜子。平湛刷牌从柜子里拿出两套装在密封袋里的浴衣,换好,把另一套给了林峦。林峦觉得有些羞耻,迟迟不肯脱衣,平湛一言不发,就站在那里一眨不眨的看着。林峦无奈,背过身去,换上了那套布满樱花的浴衣。
眼睛适应昏暗的光线后,林峦看见小屋子的另一面还有一道小门儿。他们进入这道小门儿,水雾扑面而来,地上铺着淡蓝色的地毯,光脚走上去也不觉得冷。转了两个弯,林峦突然什么都看不见了。眼前弥漫着浓厚的水蒸气,一团团的从墙壁中吐出,伸手不见五指。林峦想,哦,原来是汗蒸。
平湛并没有停下来,继续往前走。林峦以为他要找个舒服的位置坐着,四处打量着没往前跟,然后就发现平湛不见了。林峦伸长手臂,在牛奶一样的雾气中摸索,什么都看不到,感觉像进了天堂或者浓稠的梦境里。突然手被抓住,林峦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往回缩,这一缩就把气呼呼的平湛带了过来。
平湛皱着眉,只说了两个字“跟上”,反手拉住林峦的手腕,拽着他往前走。两人手牵着手,林峦深一脚浅一脚的只管走,在浓雾里走了几十步,身上一凉,眼前出现一个墙洞,平湛率先弯腰钻进去,林峦正愣着,被平湛拽着拽了进去。里头没有了雾气,又是一条走廊,两人走了差不多一分钟,钻了几个墙洞,才站在一个疑似电梯的金属圆盘上。站好之后,圆盘被光屏包围起来,林峦产生了强烈的失重感。
在身体的不适中,林峦有一些恐慌,到了这个地步,自己能逃出来吗?答案如此明显,根本不能。将来如何,完全就在别人的掌握中。这个瞬间,林峦觉得自己实在太蠢了,但已无路可退。
失重感消失之后,光屏也跟着消失,他们又站在了另一小房间。和上一个不同的是,这个房间干燥明亮温暖,空气中有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平湛在墙上某处按了一下,从墙洞里拿出两套无菌服,再次换衣。林峦已经有些认命,乖乖脱下浴衣,换上纯白色的无菌服。无菌服包裹的很严,包括帽子口罩和一次性眼罩。这使平湛看起来有种变态科学家的恐怖感觉,最要命的是,貌似这里真的充满了那种杀伤力巨大的变态生物。
两个严密包裹的人重新站上了金属圆盘,熟悉的失重感再次来临,这次的时间比上次还要久一些。再停下来,林峦看到了很久未见的老约特。
这是一间不大的办公室,他们就出现在这间屋子的正中。老约特也穿着无菌服,但没有带眼镜和口罩,这使林峦一眼就认出了他。
老约特依旧是那样亲切和蔼,但这并没有缓解林峦的恐惧和厌恶。林峦木着脸:这就是要拿自己进行人体试验的人,就算他表现的再亲昵也不能改变他变态科学家的本质。
平湛瘫在沙发上,看老约特给紧张到要死的林峦解释试验项目。老约特准备的其实根本谈不上人体试验,顶多算心理试验。通过图片音乐选择等检测古代人和现代人的明显差别。林峦当然是极其宝贵的试验对象,但由于样本数量有限,很难判断他的试验数据是个体性的还是群体性的。所以老约特此举不过是科学家对珍贵物种的兴趣,并没有什么临床价值。
这小子对老约特来说,最宝贵的其实是身体生物特征,但是如果想要真正开展研究,势必会对林峦的身体造成伤害。不过同样的,试验样本只有一个,玩坏了就没有了,老约特根本不会舍得。
所以这只是一场浅尝辄止的友好接触。平湛给这件事下了定义。
但林峦显然不这么认为。他看着项目介绍上晦涩难懂的学术专用名词,虽然有医学背景,但几千年过去,这些新的名词还是让他一头雾水。再次成为文盲的林峦只好看看项目旁边标的报价,指着一个标价2万通币的项目问:“这个对身体有损害吗?”
老约特笑:“完全没有,而且这个项目所需要的时间非常短。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结束后还能一起吃个晚饭——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建议你同时选择这些有关食物的项目,这样能节省你很多时间,”老约特眨了眨眼睛,眼角的鱼尾纹里都透着开心“还能赚不少钱哦。”
林峦谨慎的观察着老约特的表情,问:“东西会不会很难吃?吃了有什么后果?”
老约特笑道:“我保证不会比他天天让你吃的营养药剂更难吃,后果嘛,正是我们所要等待的。”
林峦打了个冷战,想要退缩,转念一想,反正也出不去,若是他们强迫自己做什么,以目前的实力还能不做吗?索性大方一点,还能给自己留点尊严。于是问了几个报酬比较低的项目的危险性,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签完之后大略算了算,这些加起来不到20万,不知道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还完平湛的钱。
——或者,自己真的太天真,在他们的掌控中,说不定这样计算一点儿意义都没有。
——啊,但愿不要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