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临咬着下唇里的肉,似在逞强,换了口气说:「不长久也没关系。我不活那么久,那也能被喜欢一辈子。一生淡薄无情有什么乐趣,我不要这种样子,也不稀罕长生不老。你别逼我了。」
「我,逼你?」晋源萍又是一阵无语,心中又是无名火起,表面却仍看不出半点愠色。
花临又道:「他们没有选我也是可以理解,毕竟是情理之内,若换作是你只怕也一样。」
「我不是他们。」晋源萍想也没想就反驳,斥完自己又愣了下。
「哈,你确实不是,因为你没得选。我是你的劫嘛。」
「你……太放肆。」
花临忌惮他手里那件琉璃法宝,说不定还有其他没使出来的招术,一时没再开口挑衅。晋源萍看出他的心思,放轻语调说:「我不会把你关着的。我让所有岚峰的人都服了那种药,五百年内应是不会再受你蛊惑,这五百年你就在岚峰待着吧。」
花临很意外药仙没有严罚他,毕竟他把药送到之后就闹事了,想到这儿也有愧疚,讷讷询问:「带我出去那三位前辈,他们……」
「错不在他们,都安然无事。」
花临放心松了口气,发现晋源萍还盯着自己,他微微偏过脸问:「怎么了?」
「我在想,你的心上人是谁。」
「都说没有这个人了。」
「是么。」晋源萍已经恢复平日温雅淡然的样子,脸上浮现若有似无的笑意,直染眉眼。
花临总觉得心思全都让晋源萍看穿了,只是那人不可能揭出来讲,因为没有意义。而晋源萍确实猜测到花临的心事,虽然并不打算响应什么,可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同时稍微释然。
晋源萍暗自盘算,若花临心在他身上,那他或许能藉此将花临留在岚峰,越久越好。花临若真是他的劫,便只能祸害他。别人避之危恐不及的,他反倒有点期待么?
「花临。这药给你。」
花临看他拿了一小瓶药过来,他嗅了嗅,知道这是近来岚峰所有修炼者都服过的药,抬眼觑他,揶揄道:「真是慷慨,这么好的东西舍得让所有人都取一瓶。我也有啊。」
「拿去吧。」
「可惜我不想喝。」花临把药塞回他手里,卷起他手指轻拍了拍说:「我那份你留着吧,也许你用得到。」
晋源萍出言提醒:「你疏于修炼多时,虽然来日方长,但照你这态度修炼,长此以往便是受不住体内仙魔之体的力量。」他说得委婉,意思是躯壳与灵体总有一天要分家,就跟凡人死了一样。
花临朝他展笑,咧着一口好牙说:「这才是自然的。世上没有真正的长生不老。我要怎么走完是我的事,虽然你收留我,而我也恰恰想留在这儿,但不表示我也要照你的法子修炼。我不是你的弟子。」
「比起炼化那些七情六欲,通过五时七候的考验,你宁可就着原本的模样……可你也该知晓,欲望是折磨人的东西。」
「当然。可是有欲望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真真切切活着。」
「你若将来饱尝情思欲望的煎熬,再来找我取药吧。」
「我就是痛死也不会拿你的药。」
晋源萍隐然不悦,问:「为何不要?你就这么讨厌我?」
花临看他表情变得严肃,有些意外的想了下回说:「无关风月,无关你。我不想改变。你可能不明白,因为你什么都有,可是我只有我自己啊。」
只有自己。所以,再堕落都不想舍弃自我。花临很早就认定这点,在他还身陷魔窟的时候,即使到了现在也不曾改变过。
晋源萍原是想开口告诉花临,还有岚峰和他能当花临的依靠,可犹豫后又无疾而终了。
在那之后花临重新回去当药仙随身侍从,他捉弄的对象却从外来者转移到药仙身上。谁让药仙老是多管他闲事?有日他就炼了一个巴掌大的法阵,召出一只小屁精,将屁精用泡过法水的纱网包起来泡到栀香黑茶里,片刻后把屁精随风放走,再端茶去给药仙喝。
花临呈上热茶,站到一旁,周围还有好几个仙女姐姐们,他等着看药仙的好戏,嘴角翘得比平常还高,神色欣然。
晋源萍端起热茶吹了两口,唤道:「花临。」
「是。」花临和颜悦色来到药仙面前。
「赏你喝。」
花临错愕抬头,心疑:「难道他察觉了?我不是下药,他也能发现什么端倪?」
「一块儿喝吧。」
「……好。」
晋源萍让花临坐到身边的位置,晋源萍又自己斟茶,前者端茶紧盯后者,后者也微笑回视说:「喝啊。」
「仙君先喝。」
「你先喝。熏制这些茶也辛苦了吧。」
「不是我熏制的,我不辛苦。」
「再不喝要凉了。我想看你喝。」
花临一时没头绪,硬着头皮把动手脚的茶喝下去,只是小小啜了一口,晋源萍居然接手过去又吹了两口再递来,反过来服侍他说:「不烫口了。再喝一点。」
「是。」花临心道:「去你的,你就想整死我是吧!」其实这不过是他自作自受罢了。不过花临还是把这笔帐算在药仙头上,拿出男子气概一饮而尽。
花临僵着脸扯出一抹浅笑:「喝完了。仙君您喝啊。」
晋源萍面上漾出温柔似水的笑容,神情优雅雍容的面对花临,但笑不语什么的最有问题了。不消片刻,室内就响起一声清脆屁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