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记事(ABO) 作者:祁小九爷【完结】(72)

2019-06-12  作者|标签:祁小九爷 生子 天之骄子

  迟熙言也努力地保持着每日的样子,乖乖地吃饭,乖乖地吃药,又在晚饭后就着电视的背景声、捧着容珩为他筛选出来的既不悲观又不用太费神的书阅读消遣着,只是时不时的出神发呆还是暴露了他的不甚乐观的精神状态。

  容珩在一旁看着都止不住地跟着心累,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劝他,想了半晌也只能问他要不要早些休息。

  听到容珩的建议,迟熙言连问都没多问一句,就放下手中书,顺从地点头应道。

  迟熙言洗澡时容珩亦是守在旁边的。

  自从迟熙言有过自杀的举动之后,身边就是二十四小时不离人的,白天是由侍者亦步亦趋地跟着,洗澡和睡觉的时候则由容珩亲自守着。容珩也顾不得再怕迟熙言会不会提一些自己不愿意听到的话了,和迟熙言的自杀带给他的惊吓相比起来,也再没有什么是让他觉得更难接受的了。

  所以当今天,容珩只是转个身替迟熙言拿个浴巾的功夫,再一回头,见到原本靠坐在浴缸里的迟熙言整个人都顺着浴缸壁滑进了水中,口鼻和闭着的眼睛都浸在水下,柔软的头发像水Cao似地浮漂着,只一眼就吓得容珩全身的血液仿佛都骤然凝固了。

  迟熙言竟然又要寻死。

  迟熙言竟然当着他的面又要寻死。

  这个山崩地裂似的声音在容珩的脑子里轰然炸开,混合上反复不断地在他眼前闪现的、那一夜迟熙言倒在血泊里脖颈上喷涌着鲜血脸上却还带着笑意的濒死的景象,让这些天来本就战战兢兢如临深渊的容珩,瞬间就被至入了崩溃。

  他一把攥住迟熙言的胳膊,将对方从水里拎了起来,不顾迟熙言的踉跄,直接将人从浴缸里拖了出来,掼到旁边的墙壁上,又冲着这人怒吼般地质问道:“你就这么想死?!”

  迟熙言被惊得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后背撞上了冰凉的瓷砖,才堪堪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想跟容珩解释他没有寻死,他已经转过弯来了,不会再寻死给别人找麻烦的,更何况,谁寻死会在旁人眼皮子底下用淹死在浴缸里这种方法呢。他只是觉得太累了太难过了,想在温水的包裹和挤压下寻得一点点抚慰与安全感。

  可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容珩瞪着一双冒着火似的眼睛怒瞪着他,而更让他不由自主地恐慌的,是容珩的身上前所未有毫无保留地喷薄着信息素的威压。那充斥着怒意的气息如有实体地捆绑住他,让他发自本能地畏惧着,让他只能不住地颤抖着,再发不出一丝多余声音。

  “你就这么离不开那个明子熠?!知道他和别人订婚了,你就恨不能立刻去死?!”容珩掐着迟熙言的双肩,弓着背,逼视着面前这瑟缩不已的人,近乎歇斯底里地咆哮道,“要死你也滚远点去死!别死在我面前!你在我面前寻死是什么意思?威胁我吗?!向我示威吗?!啊?!有什么话你就直接和我说!别拿自杀来作贱自己也作贱我!”

  容珩按着迟熙言,自己也在呼呼地喘着粗气。

  他吼了一通之后忽然又觉得自己实在悲哀。

  他原是觉得他们是一体的,没有什么是不能够相互原谅相互包容的,可事实上这竟全都是他一个人的强求。他的满腔的爱意,只会被他深爱的人避如蛇蝎,而为了逃开他的爱,他爱的人甚至不惜再三地去寻死。

  “你不就是想离婚吗。好,离,我同意了。”迟熙言不断寻死的景象在他眼前闪回萦绕着,教容珩骤然就泄了气,颓唐了下来,再也争不动了。他垂着脑袋,抵着迟熙言的额头,以极其亲密的姿态,黯然地说道,“再忍耐一年,等这些事情风头都过去了,你也……康复了,到那个时候,你要是还是想离婚,我亲自去求父皇恩准。”

  “我,我没有,”瞬间颓丧的气息给迟熙言松了绑,让他勉强找回了声音,但那威压的余韵仍旧教他不住地颤抖,他只能哆哆嗦嗦地解释道,“没有,寻死。”

  在听到迟熙言说出没有两个字的时候,容珩竟仍是不能自已地燃起了一丝希望的,可当他听完了全部的内容,才知道,还是他自己所求太多了。

  他颓然地伏在迟熙言仍挂着水珠的光裸的身躯上,努力地安慰自己说迟熙言能不再去寻死他已该知足了。而就在这无间的相贴姿态中,容珩才发现,本就狼狈不堪的迟熙言在他未加控制的信息素威压下竟已抖如筛糠。

  心头涌起的难过和自责霎时又将他湮没。他方才的确过激了,而他明知道迟熙言现在的心理状况不好,却还失控地动用了信息素威压。

  容珩恨得只想对着墙壁揣上两脚,或是直接抽自己几巴掌,想要砸碎触手可及的一切,也想要自己狠狠地疼上一疼,可他却什么都不敢再做,他更怕再吓着迟熙言。他只能奋力压下心中翻涌的苦涩情绪,又连忙拉开自己的浴袍,将迟熙言裹了进来,紧紧地拥着对方,皮肤紧贴着皮肤,试图让怀里的人在被欺压过之后,能得到些许补偿似的抚慰。

  他就这么揽着迟熙言,一双惊吓之下不复温热的大手在他背上故作坚定地游走安抚着,强自按下两人之间如出一辙的悲戚,口中不住地道着:“对不起,对不起……”

  而在褪去了那悲愤之下的冲动之后,容珩也并非不后悔自己刚才主动许下的离婚一事。那是他当作自己生命的一部分来爱着的人,但凡有一丁点的可能,他又怎么舍得放手。

  可话既已说出口,他也不打算再食言了。

  他承认他是真的怕了。

  或许这一次是他神经过敏,迟熙言确实并没有再寻短见的意思,但以后呢?以后也要让迟熙言一直在活着与求死之间苦苦挣扎吗?而他,也要一直神经质似地时时地盯着迟熙言、像关在笼中的金丝雀那般地对待着自己的爱人、以剥夺自由的方式来防着对方寻死吗?

  恐怕他也做不到。

  他是没有办法想象失去迟熙言的生活。可如果他的爱带给迟熙言的只能是无尽的伤害,让迟熙言在痛苦中捱着日子,那么要他看着迟熙言在由他带来的痛苦中苦苦煎熬,他怕是也会同样痛苦得难以接受的。

  他是爱他的,他也不想再这样彼此伤害了。

  所以当容珩再坐到床边的时候,他将收没已久的手机还给了迟熙言。

  “你要真不想他和旁人在一起,就和他说吧。”容珩上了床,靠坐在迟熙言的身侧,将手机塞到仰面躺在床上的迟熙言的手里,平静地说道,“他如果也像你这样情比金坚,那你让他再等你一年,也肯定不会是什么难事。”

  迟熙言转过头来,一脸茫然地望着容珩,像是没听懂对方在说什么似的。

  “这次是真的,不骗你了。”容珩抚着迟熙言的头发。

  迟熙言仰着头看着容珩,灯光在他的眼窝下打上了深幽的y-in影,衬得他脸上的笑意愈发落寞。

  见迟熙言仍不说话,他又道:“我保证。”

  “不……不了。”迟熙言垂下眼睛 ,说道,“我不会和他在一起的。他这样……挺好的。”

  容珩低头看着迟熙言敛着眼皮的睡着了似的迟熙言,许久才叹道:“随你吧。”

  其实他一直想不通,如果迟熙言真的已经不想再和别人在一起了,那为什么还要这般推拒他。但不管迟熙言是什么理由,他也都不可能真的舍得将迟熙言往别人怀里推。

  容珩说是随迟熙言,就真的随迟熙言了。那手机就一直留在迟熙言的手里再没收回,像只刚出炉的馅饼似的,烫手得让他拿着也不是扔了也不是。他闭着眼睛逼自己赶快入睡,不要再想不该想的事情,可直到身旁的容珩都呼吸渐渐悠长起来,他依旧只能焦虑得满脑子都在闷疼,却怎么也酝酿不出半丝睡意。

  也不知煎熬了几时,迟熙言最终还是把那焐得滚烫的手机拿到了眼前。

  不是他对明子熠仍抱有幻想,只是他们之间的事,无论如何,他也就只相信明子熠所说的。

  他也不愿意从旁处听些捕风捉影的消息,然后据此仓促潦Cao地下个定论,将他们之间的情分与亏欠就此一笔勾销。他还是想明子熠亲自告诉他,只有明子熠跟他说自己真的放下了,或许他才能放下心来。

  他知道明子熠会告诉他的,就像以往一样。

  他也相信明子熠不会骗他的。

  迟熙言一手笼着手机挡着光,一手打开了手机,点下通讯软件的图标,然后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地,发现置顶的那个联系人里,竟只有一条未读信息。

  虽然打开前就已然猜想过会是类似的结局,可他还是止不住地胸口翻搅起一阵酸涩。他在黑暗中兀自扯动了一下嘴角,伸手点开了对话页面。

  小明:好,我知道了,你以后也要好好的。(还有,别说对不起。)

  迟熙言望着手机屏幕,心中竟出奇的平静。他怔怔地看着它,直到它在自己手中忽然熄灭了最后的光亮。

  明子熠终于将他放下了,终于要和别人在一起了。

  真好。

  他曾经设想过无数次明子熠终于和别人走到一起的结局,而在面对那些设想时的心境,却没有一次是像现在这样单纯的释然而庆幸的,没有一次是现在这样不带着半分嫉妒的。

  但现在,他给不了明子熠的,终于有别人可以带给明子熠了。

  而这个曾爱他、却又最被他所伤的人,也终于有别人可以抚平心伤带去安慰了。

  他仍是于心有愧的,但至少此时可以庆幸,明子熠可以对过往不再在意地将他抛开了,而他也没有毁掉对方更多的人生。

  真好。

  “别哭了。”容珩终于还是没有忍住,不由地轻叹道。他翻身将那个在黑夜中无声地掉着眼泪的人圈回自己怀里,用温热的胸膛贴着对方冰凉的后背,又伸出手小心地抹去那蜿蜒满面的泪水。

  他以为他都已经被迟熙言这对着旁人的深情给伤得麻木了,可当触到迟熙言那由热转凉的眼泪时,仍像是滚滚的熔岩流淌进他的心头,灼得他肝肠寸断心字成灰。然而他到底还是没有办法对迟熙言说出“你去将那人找回来吧”这样违心的话,只在百般压抑中泄露出了一声无能为力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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