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陆千宸仍记得那个人的模样,梳得整整齐齐的分头,国字脸,金丝框的眼镜,浓眉大眼,嘴角有一道疤,声音沙哑,对着她爸爸说:“我是天厨会三十六星之一,我觉得你很有潜质,你要来天厨会么?”
陆千宸见到她爸爸眼里闪过一道精光,然后说:“我和我爱人考虑一下。”那人点了点头,笑着离开了,带着胸有成竹。
“宸宸乖,先去看动画片好不好?”陆千宸的妈妈温柔地蹲下身对她说道。
陆千宸看着自己父母进了书房,偷偷跟了上去,靠在门口,她从没有听见爸爸妈妈用那么大的声音讲话过,后来她才知道那叫吵架。
“康盛你不要去好不好?我们这样很好了!真的!”妈妈的声音里有着哀求。
“那可是天厨会啊!我就不止是一个五星级酒店的大厨了,我有可能成为新的厨神,这个家也会越来越好!你不是很相信我的么?梦烟!”爸爸温柔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激动,仿佛即将去的地方是他梦想的天堂。
“如果你失败了呢?”妈妈的声音透着疲惫和伤痛。
“不!不会的,梦烟,我不是父亲!我肯定能成功的!你相信我!”爸爸语气平稳了些,却仍然很激动。
“不是信不信你的问题!反正你要是去了,你就别再回这个家了!”妈妈拔尖了声音。
……
后来,爸爸就离开了有她们在的家,再后来,妈妈每年都会收到很多钱,而妈妈经营的小快餐店也越开越大,最后成为了全国知名的快餐连锁店——回头聚,而妈妈也再也没有提及过爸爸。
当回头聚快餐股份有限公司上市后,陆千宸家勉强半只脚踩进两人上流社会,而陆千宸可以打听到的消息也越来越多。
陆千宸也终于了解到了不少关于天厨会的消息,听说家里要是有个天厨会底下七十二宿的厨师,那么这辈子都有口服了,七十二宿是只有最好的厨师才能进去的天厨会的一个部门。
听说天厨会每年都会派人暗地里寻找一些有天分的厨师来替换掉旧的七十二宿。
听说天厨会没有会长这种东西的存在,是由十二个大人掌管的,而这十二位大人被尊称为十二座。
陆千宸的寻找从来没有隐瞒她的妈妈,连梦烟。直到有一天,她妈妈问她:“千宸,你是不是很想见你爸爸?”
陆千宸点了点头,连梦烟继续说道:“你爸爸在天厨会的天枢大人手下,最近谷福德举办的‘民以食为天’大赛与天厨会有关,如果你真想见你爸爸的话,去参赛吧,可能可以遇到,但是你要答应我,无论怎样,你爸爸都是爱你的。”
陆千宸在天一阁前站定,脑海里闪过自己妈妈的话,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门口。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白色厨师服的宽大背影,正弯腰研究着什么,陆千宸敲了两下门,轻声叫了一声:“爸爸……”
眼前的人转过身来,皱纹多了,脸胖了,但是陆千宸能认出来这就是自己十年没见的爸爸,陆千宸不禁眼眶微红,声音都有些哽咽:“爸爸!”
眼前的人见到陆千宸,眉头皱了一下,对着陆千宸语气平淡地说:“是千宸啊,你长大了。”
沉浸在见到爸爸喜悦中的陆千宸没有注意到陆康盛语气的冷淡,兴奋地说:“是的,爸爸,你这么多年为什么不回家?你知道么?妈妈开的回头聚,已经成为上市公司了!爸爸我也会勺好多好多菜了,我回去烧给你吃好不好?还有啊……”
陆康盛打断了陆千宸絮絮叨叨的话:“你是想吃什么菜么?”
陆千宸一愣:“爸爸做的,什么都好吃!刚刚爸爸做的番茄炒蛋,我一下就尝出来了!”
陆康盛闻言说道:“番茄炒蛋是么?等我一下,马上就做出来。”
陆千宸看着陆康盛利落地转身,不是,不是这样的,这不是她爸爸,她爸爸不是这样的!
“我不是来叫你给我做菜的!我是来找你的啊爸爸!”陆千宸忍不住大声喊道。
“找我干什么?”陆康盛语气冷淡地说,手里洗着番茄。
陆千宸上前拉住陆康盛的手:“我们回家好不好?爸爸我们回家好不好?”
陆康盛的动作顿住了,眼神里闪过一丝迷茫,本来想甩开陆千宸的手,却看见陆千宸红红的眼眶,没有甩开陆千宸的手,只是语气不变地说:“我不回家,我要留在天厨会。”
陆千宸只觉得浑身冰冷,松开了手,这么多年的执着犹如一个笑话,陆千宸始终忘不了爸爸当初离开前转身看着他们的家时复杂的眼神,长大后回忆起来,里面似乎有着坚定,激动,悲伤,无奈,所以陆千宸总觉得爸爸离开家是情不得已的,是为了她们。
可是为什么?她都找到爸爸了,为什么爸爸还是不肯跟她回去?家真的在爸爸心中就一点都不重要么?她和妈妈在爸爸心中就一点都不重要么?
……
官府食苑,煲了一个小时后,夏商按下放着米的高压锅的开关,然后想着接下来就等就行了,出去和周秦幼稚地玩起了消灭星星。
过了将近一小时,走进来一个男人,穿着深蓝色西装,身材笔挺,黑色领带打得标标准准,衣服上没有一丝褶皱,梳得整整齐齐的分头,国字脸,金丝框的眼镜,浓眉大眼,嘴角有一道疤,沙哑地问道:“我点汤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