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大那会儿在南边儿做生意,也是个大买卖人。
这做买卖嘛,所谓和气生财都不过是面子上的事儿,背地里羡慕嫉妒恨,恨的眼睛都憋出血的自然也是大把大把的。更别说那个时候的买卖人背后多半还都有各方势力,都不单纯。有没有仇怨不要紧,都是做一样的买卖,你路子比我广,手腕比我高,赚的钱让我望尘莫及,让我在靠山面前没脸不得力,那就是兰芳当道,不得不除。
金老大财大气粗,人面广,自然一堆好手看家护院随扈身侧,动拳头动刀剑显然扛不过。
直道不行就来弯道。
巫-蛊-诅-咒这种东西穿了得有个上万年,到今天还有人信呢,何况当时。
于是金老大就被某个羡慕嫉妒恨他到快魔障了的家伙给来了这么个阴招。
时代不同了,如果是当下这个世道,如果说谁要找个什么“高人”或者“大仙儿”来干这种阴晦的事情,十成九个半找来的都是假货,有点儿本事的都贼精着呢。太平盛世造孽那是找死,乱世就另当别论了。
总之,当时那个金老大已经忘了叫个啥的人就找了那么个有那么点儿本事的“高人”,想要暗搓搓地把金老大给搞死,然后接手他的家业。
可惜踢到铁板,自寻死路。
不过那个家伙怎么作死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家伙找来的那个“高人”用的手段和卓虞用的手法明显是一个系列的。
卓虞那盒子粉末和那根簪子理论上来讲其实是一个效果的,只不过粉末更阴毒也更直接。
那粉末本身就是种慢性剧毒,无论是接触,还是吸入都会中毒,不过若是吞服,则是另一种效果——迷人心窍——直接把人困在潜意识最恐惧的噩梦中,不得解就醒不过来,直到衰弱而死。
簪子反倒没那么厉害,只是因为材料的缘故,会让佩戴者容易产生幻觉,时间越久效果越深,最后疯癫失智。
金老大当年就被人用同样的手法对付过,不过不是粉末,而是酒,不是粉末掺的酒,而是用差不多的材料酿的酒。
大妖的素来行事恣意,金老大“礼尚往来”了一番之后顺手也查了查那个什么“高人”的来历,结果发现那就是个纯人类,不过是个自认为自己是半妖的纯人类,而且不但他自己那么认为,他们那一整个避世而居的小村子里的人都这么认为,还真的保留了不少接近妖族的遗俗。
金老大让人盯着看了一段,发现那些人除了行为和自我认知古怪之外,也就是会用某些有妖气的东西制毒炼器而已。
时移世变,不少妖族都已经陨落族灭,遗骨遗物散落不知数,被人类捡到利用也不奇怪。
金老大便没了兴趣。
如今想想,那地方似乎也就在蓝翼他们说的那片,只不过当年他去查时倒没发现那些妖族遗物或遗骨里有蓝扇那一族的味道。
金老大还十分周到地让当年他派去盯梢的那个手下把那部分记忆给抽出快递了过来。
蓝翼从金老大恶趣味地用x丰快递专用包装打包的盒子里拆出一颗荔枝大小的珠子,运起妖力,并指从那珠子里将记忆片段抽出。
蓝色幽光散开,一幅幅画面映入脑中。
蓝翼仔仔细细,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地将那些记忆片段来来回回看了三遍,皱起眉头,不得不承认金老大是对的,熟悉蓝扇如他也没能在那些奇奇怪怪的人事物里发现和蓝扇有关的任何线索。
放下那枚传信珠,蓝翼揉了揉额角,许是他关心则乱反而失了冷静,也许他该再去请范周梁楠来帮个忙。
求人这种事儿有一就有二,脸皮这种东西用着用着也就厚了,如今成了居家好男人的蓝翼既然要给自家小蝴蝶当主心骨,自然而然的就变了不少。
不过这次蓝翼省了事。
同样很关心蓝扇,也急着想在蓝扇出关之前把事情旅顺的范周正好拖着他家木头来打听进展了。
蓝翼便顺水推舟地把那枚存了记忆的传信珠给二人看了。
梁楠范周不像蓝翼,这两个对人间事了解颇深,尤其“出了差”之后更是多知道了不少奇奇怪怪的偏门知识。
两人轮流看完,梁楠的木板脸还看不出什么,范周的脸上却是一副若有所思。
看得蓝翼心中顿时升起几分希望。
那些记忆碎片并不连贯,大多是那些人如何制毒炼器,还有些大型祭祀之类的画面,不过是个百十人的小村子,再大型也很有限,仪式本身倒是很渗人,都是血祭,多是虎狼鹰枭之类的猛兽凶禽,偶尔也有人牲,不论祭品是什么,过程都是先血祭,一套仪式之后,全部的人再把那血祭之物分而食之。梁楠还罢,范周看了却是胃里各种翻滚。
可除了这两样之外,这村子里大多数人平常还是要下田种地织布制衣,和普通百姓也差不多。
更多的就看不出来了,也是金老大当初兴趣消失得太快,那手下就没再多探,因此留下的记忆便很有限。
不过有就比没有强。
“那个,”范周犹疑着开口。
蓝翼急忙看过来,“发现了什么?”
“我是没见过蓝扇的原型,不过,你注意到祭台上边靠左跪坐的那个小孩子了没?”范周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就是他们用了个大汉做祭品的那一场。”
画面中出现的人牲祭祀中,人牲多是少年男女,用大汉做祭品的只有那么一个,范周一说,蓝翼便想起来了。也不用那珠子,脑中自动重复那些画面,果然那祭台上靠左,离祭品不到两尺的地方跪坐了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半垂着头,看不出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