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电话铃声蓦然响起,吓得沉默着的李希柘打了一个惊颤,同时击破了维持在两人之间的一种僵硬氛围,算得上是上帝安排来的惊雷。
“她已经在等我了。我不能让一个女孩儿站在冷风里等太长的时间。”接完电话,李希柘苦着脸再次用请求的语气说道。
“你是可以拒绝的。”惊雷似乎也惊醒了张鸿羽,他的语气突然柔和起来。“只需要打个电话过去,告诉他你今晚有事走不开,生病……看球赛……”
“我不能欺骗了自己又欺骗一个善良的女孩儿。”
“你他妈的不是一个身份尊贵的王公贵胄,别装成一个举止优雅的绅士。”他咆哮。
“随便你怎么说吧。”同伴辛辣刻薄的言语刺得他心灵生疼,他的脸痉挛着,转身一级一级地踏步下楼,不再管站在门口的影子。
“总得带一件防身的东西吧?”张鸿羽冲出门口一手扶在生锈的铁栏杆上,一手勾着书本,向前探出半个身子向下喊道。
他回到屋后,被自己的朋友气得在房间里来回转悠。这就是交朋友的代价。他在心底努力地劝慰自己。女人真的是祸害。妲己、褒姒、西施、貂蝉、武则天、杨玉环、陈圆圆,连啊Q都因个大脚女人遭了殃,受了打,酿成了“恋爱的悲剧”。
片刻之后,他抢步回到卧室,将手里的书塞在枕头下面,然后换上一身黑衣,把玉奴c-h-a在背后的刀囊中,侧腰再佩戴上他自己的长刀,最后在小腿上绑了一把短刃。末了,像一只走路无声的灵巧的黑猫一样,顺着楼道溜滑到外面的黑暗里,尾随在朋友的暗处。
2 下属的挑战
在这次等待的二十分钟里,李娟心底的感情较第一次相比似乎有了一些变化,是她自己也讲不清楚的变化。她乖巧地驻足在马路旁的一棵大树下,以此躲避来来往往的人群。偶尔不知所以地伸出一只脚磨一磨树根周围的小石子,间或抬眼望望,随即偏转头扫荡几圈对面的事物。
斜前方的人行道边聚集了一次又一次的过马路的人,一些“心急者”还没等到绿灯闪烁就开始迈步互相朝着对面穿越而过,余下的人自然不甘落后,也跟在后面前进,而且经常会有几个甩尾的,在剩余的几秒倒计时里疾步小跑过街。大家都很着急呢。年轻的青年男女大学生们亦是如此。很少有耐心等待着遵守规则的。
如果没计错的话,这是第十五批过马路的人。她也以此来计算时间,绿灯20秒,红灯45秒。她计数过十四次绿灯。李娟将包从左手换到右手,然后又跨在肩膀上,准备再次观察计数起来。
“亲爱的女孩儿,在等你的心上人吗?”他走到身旁,绽放出一个自然快乐的好看笑容。
“等着心上人带我回家。”她回笑着打趣,挽上李希柘的手臂。“你想吃点什么呢?”
“我随便啊,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火锅。”
“那就去吃火锅吧。”
在一家精美装修的成都火锅店里,他们俩刚坐下,李希柘无意间四处打量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尽管在他的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可以察觉出来的慌乱紧张情绪,但胸腔里的一颗心脏早已砰砰直跳,耳朵里响起的全是咚咚咚低沉的心脏搏动的声音,连眼睛也聚不起光来,只是下意识地游离。
他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于是在将周围快速地望了一圈后,目光重新汇聚到那道背影上。
没有错!
不会错的。绝不会错的。
越看越是能确定他的怀疑。
那就是曾经他日思夜想、心脏为之跳动的那个女孩儿。
是谷雨!依然多么动听的一个名字,她犹如唤世间最漂亮的女人海伦,一样地动听。
她背对着坐在他正前方的十米开外,对面坐了另一个女孩儿。那是她的室友,他们算是常见面的熟人。此时此刻,李希柘焚烧殆尽的爱情之火仿佛又挣脱锁链闪烁了一下。他开始心不在焉地猜测着。猜测什么呢?猜测她是不是和男朋友分手了。接着,他便“理所应当”地顺着“分手”这条道逐层剖析其中的原因:或许是她的前男友对她太冷淡——女人自然是需要宠爱的;也可能是那个混蛋劈腿——爱情里“专情”是绝对的;还有可能是那个男人吝啬,不给她买喜欢中意的昂贵礼物——没有什么比满足爱人的心更让人满足的了;或者是那个家伙……他在脑海里把能想到的分手原因挨个地快速捋了一遍。“分手与否?”的大前提没有成真,后面的一系列的推论都是徒劳无用的。就像福尔摩斯的那句名言:当你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无论剩下的是什么,即使再不可能也一定是真相。
即使他抱着“真”的侥幸心理,但他还是不敢上前去轻松地与之聊上几句,哪怕是像普通的朋友或是同学那样谈谈近况都不行。追爱失败后,两人的关系就迅疾地冷淡下去了。以前每一次的接近都是带有目的x_ing的。所以,他现在还有什么理由去找一个已经有男朋友的女孩儿聊天?因为他明明知道自己找她聊天不可能赤诚得像是比干的七窍玲珑心。
这当头,谷雨的朋友与他对视了一瞬,他慌忙低下头来,假装看手机。他选择刻意地躲避谷雨。幸好店里的灯光不是很明亮,可能对方并没有看清楚他的脸。他以此来安慰自己那颗心。
然而,有时候意外来得猝不及防,使人毫无防备,就像是诗人的灵感。在他笑着和李娟从沸腾的锅里夹菜吃时,谷雨顺着长长的过道向着他的这个方向走来。视野里出现了一道模糊的人影,他本是本能地抬头瞧了一眼,却看见她在离他三米远的地方一步一步向他逼近。
此时,若有一双近视眼可能就只需眨巴两下眼皮就行了。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不期而遇。
虽然他很清楚谷雨不是向着他走来的,只是他恰好在女孩儿途径的方向上,但李希柘原本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女孩儿却好像没有丝毫的尴尬,年轻漂亮的脸蛋上只有见着朋友时的和煦微笑。我们无法看清一个人的内心,尤其是当他戴上微笑的面具后。
他勉强扯开嘴角的肌r_ou_回了一个友善的笑容,然后主动错开目光,继续低头吃菜。那平时的发型比平时更低。可余光里——眼睛的“余光”很奇怪,有时候能起作用,有时丝毫没有用处——他能看到谷雨缓慢地靠近他的身边,一步又一步,一步接着一步。仿佛是踩在了他的心脏上,使其不堪重负而胡乱地挣扎扭动起来,简直像要挣脱掉胸腔这层皮r_ou_的束缚,来到外面酣畅淋漓地呼吸。
她没有停留,径直走过他的身旁。在两步的距离上,他微不可察地将放在桌子上的手肘向里缩了一寸,竭力避免与谷雨有触碰而招来一个窘迫的对话。
“不好意思啊……”
“没事儿。”
“来吃火锅啊?”
“是啊……”
……
在她走过的那短暂的半秒时间里,他们之间的距离再次达到了最近。李希柘闻到了她走过时带起的风里的香味儿。
陌生的清幽味儿。
听到鞋底踩在地面的声音逐渐远去,他舒缓地吁出一口气。等到他抬起头来抽出纸巾擦拭嘴角流出来的油时,他才发现李娟在注视着他。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啊?”他故意镇定地问道。
“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只在于相貌,无关于心灵,或许还会有着身高、体重、丰满、妩媚等作为辅助参考。”她沉默了一会儿,直到李希柘受不了她眼中耐人寻味的目光才开口说话。“‘世界上没有相同的两片叶子’说得也是如此。”
吃完火锅,已经是十点多了。两个人裹挟着一身的火锅味儿在街上的轻风里游荡。
在城市里看不到初春的气象,没有本应绽放的娇花,她们找不到生存的土壤;没有本应破土而出的嫩芽,他们找不到能顶破的土层;没有本应剪春的燕子,它们找不到衔泥筑巢的屋梁角。人们能体会的就是日渐爬升的温度,逐渐换下的冬衣,年逾古稀的老者尚还能从日影的变换、夜里的睡眠、天上的明月分辨出时候来。所有城市都是复制品,也不分江南江北、淮南淮北、河东河西、内地还是沿海了。
“带我回家吧。”
“啊?”他满心惊讶地看着女孩儿。
“我们是情侣,对吗?”李娟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眼眸。“只要双方同意的话,男女朋友应该有更进一步的身体接触。”
“嗯,是这样的。”毕竟李娟是一个纯真善良的女孩儿,不是以前随便睡一夜的暗娼,所以,他对她说出的话感到些许的惊惶与迷乱。“可你不是说过……嗯……”他想不起那句话了,只是记得扇在脸上的巴掌,也兀自忘记了疼。
“我们都得为真爱付出代价。心甘情愿地付出就不是代价。”
“姑娘说得好有道理,我要怎么说才能反驳你呢?”他开心地笑道。“那我们先去买一盒安全措施用品?”
李娟愣怔了一下,等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后,不可避免地羞红了脸。这是多么好看的一抹红啊。只有纯真的姑娘脸上的羞红才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表情。
“这世上真话本就不多,一位女子的脸红胜过一大段对白。”老舍先生的客观赞誉。
等李希柘走出药房后,在街旁发现了赵一博以一个沧桑的中年男人姿态正在吸烟,显然他是在等人。他们对视一眼后,他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他不得不向李娟解释今晚可能不行,临时得另做安排,为了让她相信自己,他还指了指不远处站着等他的赵一博,而后者很配合的笑容可掬地挥了挥手,露出满口的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