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哦。”加百列在算账本,头都不抬地给了他个大拇指,“殿下的法力我的控制,保证随时间发生变化。”
“……”亚纳尔,“所以神……”
“神可没时间管你的事。”他在天使学院研究教科书呢,我在心里补上一句,“他本来就没在意。”他介意了我也保不了你。
亚纳尔的表情有些复杂,充满了信仰崩塌的痛苦,但他很快摆脱了这种情绪,“殿下当真是……有办法啊。”
是啊,这件事里最可怕的分明不是我,我只是利用了天使对神的绝对崇拜和信任,真正可怕的是那个还在监狱里的银毛贝斯。
在我想出这个办法之前,他就说,您是有办法的。
“那人不能久留,太精了。”加百列摇摇头,“殿下,您确定他不是炽天使?”
“我确定,炽天使里绝对没有一把乐器。”我心里一激灵,“但是——”
“那就弄死,然后把他的儿子控制起来,监视那个叫叶莱的天使——”加百列俨然进入独||裁帝王的政治世界,我敲了他的脑袋,“过分了。”
“啊呀,我知道殿下不会选择这么残忍的手段嘛。”加百列冲我挤挤眼,“殿下也很宽容慈爱的。”
我怀疑他专门用形容词恶心我的毛病是和雷米尔学的。
那些日子倒是万事太平。我练我的光元素,耶和华教他的治愈术,加百列数他的小金库。打破这一切的是创世后第七个千年,魔族的黑色法术劈开了守门的天使。
后来我想起依旧感到全身发寒,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鲜血覆盖在地面、有人的哀嚎传入耳中,我看到恶魔举起屠刀,拉开第一次神魔之战的序幕。
那之后的战斗,即使是米迦勒对我举起他的剑时,我也从未那样恐惧过。
我听到尖锐的哭声,我看到母亲保护自己的孩子;我劈开挡在面前的恶魔,却浑浑噩噩不知该做什么;我甚至无法清晰地意识到我自己在做什么,血溅在身上s-hi漉漉地发腥,然后我想,我好像杀人了。
这么想的时候,我用光元素的刀刃划开了另一个恶魔的肚子,挡在一个小天使身前,头都不回地对他说,“往传送阵那边跑。”
那一天我明白,为什么他们说,恶魔是罪恶。
因为恶魔与血和死亡同行。
第14章 第十三章
那天恶魔突击了第一天,第一天只有驻扎的部分天使卫队,很快被收割殆尽;他们从传送阵冲上第二天,被传送阵分散到第二天的边缘,踏过天使落翼的小教堂,搜寻着第二天并不多的天使住民。
就在这时我用耶和华的传送阵冲到了第二天,张开光元素的护罩笼罩大多数区域,然后一个一个消灭护罩内的恶魔。那些护罩外的则冲向第三天,那里的天使居民更多,但他们迎面迎上了从上几重天冲来的卫队和四翼天使,后来愿意参军的二翼天使也冲上了战场。
战争来得极快,无声无息地将天堂用血污染,我确定在护罩内已经没有恶魔,残存的普通天使望着我,而我根本没有注意他们。
我展开了翅膀。
目所能及之处都有恶魔在奔跑。
光汇聚在紫色的水晶中,像无数的太阳。
我闭了眼,什么都不看,但尖叫冲进我的耳膜,我知道那些恶魔被炙烤脱水,我知道光覆盖世界。我能感受到光元素在我身边汹涌如春潮烈焰,摧枯拉朽般冲击恶魔周围的暗元素,血污染了天堂,而光洗涤这一切。
防护罩内部安然无恙,外部尽是尚未散尽的黑烟,那是恶魔的残骸。
——“路西法,为什么要让天堂和地狱对立呢?”
——“因为好玩。”
“对不起。”我听到自己说。
但并没有人听我说话。
我周围只有飘散的黑烟。
第三天的恶魔因为失去第二天的后援而被封锁在传送阵周围,少数几个逃脱的被亚纳尔追到天使聚居区附近斩杀,而我在第二天的光芒中到达第一天,那里的恶魔正在逃窜。我看着他们——没有动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并不全是人类的形态,很多和人没有任何关系,但我没能动手。
我想起巴尔和帛曳,那些和我吃|喝|嫖|赌的恶魔们。
因为血发凉,所以脑海里晕晕沉沉。
我确定没有恶魔留在第一天后在天堂大门设下穿过即死的封印,回到第二天,撤了防护罩,没有理会那些天使的声音,黑雾已经散尽,我到第三天时他们正在整顿生者、埋葬死者。第三天的损失并不算大,损失的是战士。
加百列跪在亚纳尔脚边,亚纳尔身上脸上全是红色绿色蓝色紫色黑色的血,一层一层,散发着恶臭。他的表情倾向于木然,手在微微发抖,而加百列蜷缩着,身上也是一样的血迹,我向他们走过去时他崩溃般抬头问我,“殿下,他们是生命吗?”
“你不用为杀了他们感到不安。”我的声音显得尤为怪异,“我屠了一重天的恶魔。”
加百列眼里有泪水慢慢挤出来,他张着嘴,痛苦地盯着我,“他们是生命吗?和我们一样的生命?”
“他们是敌人。”我顿了顿,“你要怪就怪我吧。没保护好你们的是我。”
定下这种规则的也是我,造成这种现状的也是我。
加百列摇着头,又低下头去,不住地啜泣着。
“他杀得很利落。”亚纳尔却说,“只是现在想起来害怕了吧。”
他的嗓子也是哑的,只是没有哭。
雷米尔和叶莱在伤员室,叶莱忙着施展治愈法术,我到时都没有抬头。加百列的小塔拉忙着打下手,雷米尔则是被施展治愈术的伤员,他有点虚弱地抬头看向我,随即被其他天使淹没了,离我最近的一个天使骤然弹起来,“殿下!”他的声音发尖,“外面怎样了!”
我却看了一眼我自己。我身上的血迹几乎被刚才的光蒸干了。
“结束了。”我回答他,“不用再返回战场了。”
他脱力地倒回床上,直接陷入了昏迷。
我再回到加百列他们身边时萨麦尔也到了,和亚纳尔极快地说着什么。萨麦尔周围的风元素还在旋转,亚纳尔摇着头,带一丝痛苦。
“沙利叶失踪了。”我过去时萨麦尔快速地扔来一句。沙利叶的岗位在第一天,谁都知道这句失踪翻译过来就是死亡。
我愣了一会,“他不会死。”
他死了谁来当双面天使。
“可是——”
“我明白。想和我去地狱转一圈么?”
萨麦尔睁大了眼。
“加百列。”我拍拍还跪着的人的肩,“看着我。”
他抬起头,面容介乎男女之间,金发上粉色水晶的发卡还在闪烁。
“我暂时离开。”
他眼里滑过一丝恐惧,而我压住他的肩膀,“你要安抚天使。你要维持纪律。你要让他们把自己的功劳和损失写出来,你要让第四天和再之上的天使知道一切都结束了,不用再发抖。你要安排从第一天和第二天逃来的天使,你做得到。”
加百列愣愣地点头。
“如果你实在做不到,找天使学院的雅威,他会帮你。”我直起身,转向亚纳尔,“帮他一把,这次去地狱不能带你,下次我会记得带你找你的父亲。”
“那种事无所谓的。”亚纳尔点点头,“我会为您守好天堂。”
我和萨麦尔传送去了地狱十六层,萨麦尔整个人包在黑布里,不露出哪怕一丝面容,而我直接带着他踢开巴尔赌|博的门,“巴尔。”
巴尔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的,他手里的牌散了一地,恼怒地望向我,“路……路西法?!你来这——第二层地狱的那些傻东西真冲去天堂了?!”
“你知道什么,”我一道光刃砸在桌子上,“都说出来吧。”
根据巴尔的供述,地狱十八层,第一层是地狱荆棘和地狱犬,第二层到第四层是低等恶魔的重灾区,他们的生活方式就是繁殖扩张,过度繁殖优胜劣汰,然后生着生着,地方不够了,就往下扩张,或者上去和地狱犬抢地盘。最终他们把目标投降了对地狱而言最拉仇恨的地方——就是高悬在他们头顶的世外桃源。
那里有对他们而言颇为弱小的天使,和丰富的食物。
于是他们就打上了天堂。为了活着。
我无话可说。
其他任何理由都好,偏偏是这个。
“神为什么不爱他们呢?”萨麦尔问。
我有一串能稳住他的话,包括“因为这是给他们的考验而他们没有承受住”,但最终我说:“是我的错。”
最初构建这个世界这种规则的,是我。
“这种事怎么可能是您的——”
我无法回答也无法思考,脑子里空荡一片,似乎这只是圣经的设定——但似乎这又确实是我提出来的。
“帮我找个人,”我对巴尔说,“找到了就算你欠我的赌债一笔勾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