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我确定这里没有第三个天使。
“嗯……是鸽子。”他自然地走过来坐在池边,抬头看向我,“他们会从那边飞过来,每天的这个时候。”
我看了他一会。
“你不认识我?”
“像您这么尊贵优雅而美丽的人,若是见过定然不会忘的。”他点了点头,却不问我是谁,只从抱着的纸袋里捧出些玉米粒和麦片,“他们不怕生,是一群可爱的小家伙。”
我实在不忍心告诉他我没那么高雅和善良,一提到鸽子我最先想到的就是烤r-u鸽。在他期待的目光里我也碰了一把鸽子食,看得出他的家庭条件不错,“你每天都会来喂吗?”
“是的。”他微笑着说,在清风中他像一道水纹般清亮温和,“我很喜欢他们。”
就在这时我听到翅膀拍击的声音。越过教学楼,一群鸽子像浮动的云团般翻涌着飞来,光洒在它们的羽毛上,仿佛能照透那层白色。它们飞动着,盘旋几周,像深海中的鱼群忽然下潜般降落,有一只干脆落在他手上,啄着他手里的食物。
我看着他把鸽子食洒在地上,它们跳跃着啄食,像一群纯白的精灵。
白色与浅蓝的暗影,碧蓝的天和灿烂的阳光。
“您明天还会在这吗?”他离开时问我,我回答他,“应该会。”
他笑得温润,树影与泉水在他身后摇晃。
第二天我就等在那里,他依旧抱着鸽子食出现,依旧是那一群鸽子。我们还是没有问对方的名字,他说他刚出生不久时家境很好,父亲是个治愈天使,但后来治愈天使联盟被打破,他母亲就做些次等的活维生。他们完全不关心什么第二天以上的世界,尽管他小时候他们住在第六天。那里曾是四翼天使出没的主要地点,现在几乎已经变成了四翼天使的聚居区。
“我父亲有个朋友,天使学院建成时他来找我们,说服我母亲送我去学校。他救了我一命,后来魔族入侵时我在学院,而母亲死在那场战斗中。父亲的朋友就养我到今天,他也是个技艺高超的治愈天使,在那场战斗中靠着功绩成为主天使,差一级便可加六翼。”他小心地抚过手中鸽子的飞羽,“我也想当一个治愈天使。想要参军,保护我们的战士。”
听到这些时我并没有多想。感觉出不对味是后来的事,他说他的父亲在治愈天使联盟被打破时入狱,却再没有提过他的父亲。那些天使几乎都在天使学院建成时释放了,叶莱甚至成为了一名教师,唯一还关在里面的就是贝斯。那个智商高到加百列想杀人灭口的银发治愈天使仔细想想和面前的银发青年也颇为相像,而就在我想通这件事后不久,他在一个午后坐在鸽子间问我,“父亲明天出狱,您愿意陪我去见他吗?”
我愣了愣,“……好。”
那天晚上我见到了亚纳尔。他和加百列、塔拉在我的宫殿里玩大富翁,一个军务等身,一个作业等身,最后一个账簿等身,但三个人都没把任务当回事,投骰子投得十分潇洒,“殿下,”他忽然抬起头看向我,又低下头去,“……您还真是有很多游戏啊。”
“阿呐阿呐。”加百列似乎有些揶揄地说,“殿下可是很忙呢,非常忙。”
我摸了摸鼻子,和他们一起玩大富翁。加百列几乎从头赢到尾,亚纳尔则有点心不在焉的,我估计他不说就是自己能解决,也就没问他。
后来我真的挺后悔没问他的。
“来啊,殿下输了哦。”加百列笑容满面地用手撑起下巴,“我想想……真心话大冒险?”
“真心话。”我只能选真心话,他们给出的大冒险都太坑,包括去耶和华头上拔毛,“那么——殿下你是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呢?”
我一脸懵。
“啊呀,我知道您不喜欢人妖。”加百列挺了挺假胸,“我说如果有人对您表白,什么样的人您会考虑试一试呢?”
“……”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女孩子,嗯,长得越漂亮越好,身材好更好。比我矮一点……最好是长头发,很聪明懂礼貌的那种?”
加百列一脸鄙夷,“你这个标准不错,天堂有几十万女生都想和您试试。”
“……那就,和我熟一点?”
加百列更鄙夷了,亚纳尔及时制止了他,把他轰出了大厅。塔拉叹了口气,收起游戏道具,“他还真是找死啊。”
那一晚亚纳尔留在我的宫殿,第二天一早我推开门,被面前的美少女吓了一跳。
面前的女子散着卷曲的银色长发,发梢垂落到脚踝,白色风衣敞开,内部是黑色的吊带短衣和超短裤,露出漂亮的锁骨和肚脐,以及若隐若现的小腹线条。她穿了长黑丝袜,蹬着皮靴,一蓝一红的眼睛水光波动,眉锋浅淡,腰肢纤细,三十六D。
我傻了一会,转头就要去找加百列质问他给亚纳尔灌输了什么思想,亚纳尔一把抱住我,我能感觉到他胸前的东西不像假货。
“殿下,”他的声音也偏向女子的清脆,香气让我脸上有点发烧,“我们可以试试吗?”
我瞪着他。
“这就是我女体的模样。我是个双x_ing天使。”他张开手让我看他的身材,大多数天使会选择y-inx_ing或阳x_ing的外表,也有一部分能够在两种状态间切换,虽然我明知道不管哪种都是神的灵不需要x_ing别,但我还是被他彻底镇住了。
“我知道殿下不喜欢我,”亚纳尔垂下睫羽,樱唇微启,“我们……只是试试,好吗?”
他几乎在求我,但我脑海里一片空白,能想到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立地开启传送阵,溜了。
然后我趴在耶和华床上试图修补自己的三观。
耶和华懒洋洋地躺在我身边,他最近偏好用青年的模样出现,抱起来没有十五六岁那么舒服,有点硌手。他玩着我的头发嘲笑我,“被好兄弟表白的心情如何?”
“废了。”我心里只有一群基佬在狂奔,转身又是一群扶她,“什么鬼什么鬼什么鬼为什么天使是双x_ing啊啊啊啊啊!”
“你睡一会吧,”耶和华怼我,“就你那脑子,还是睡觉比较方便你想清楚。”
我瞪着他,这小鬼越来越不乖,隔三差五对我开嘲讽。耶和华从床上爬起来改作业,我也不知道他到底给他的学生们留了多少作业。我躺在床上看他专注的侧脸,直到日暮西垂我才骤然从床上弹起来。
我把某个在等我去陪他接父亲出狱的银毛天使给忘了。
第二天我无比尴尬地等在喂鸽子的喷泉边,鸽子来了,天使没来。
第三天我继续等,鸽子照常来,天使照旧没来。
第四天我不等了,我直接去找叶莱,“贝斯出狱了?”
叶莱行了礼,一头雾水地回答,“是。”
“你知道他儿子在哪么?”
叶莱看上去更懵了,“现在应该是在教室吧……?”
我找到他的时候他不在教室,在教学楼后的一个拐角,一个人缩成一团,靠着墙,脸埋在胳膊里。他面前的地上散落着氧化变成深色的苹果核和石块,不像是他自己放在那的。
“殿下。”我走过去时他头都没抬地叫我,“神赦免一个人时,真的会把石块变成面包吗?”
我:“……”
“我真的有很深的罪孽吗?因我父亲有罪?”
“……”
“我承认我算计了您。我想如果您和我去接父亲出狱,其他人就不会再说什么,原谅他的是您……但您即使看破了……又为什么要这样呢?”
“我等了您好久……这是我的罪,我在欺骗您……是这样吗?”
我在他身边蹲下,捧起他的脸,擦净他脸上的污渍,“你认为伤害你的人是对的?”
“我有罪,他们便可拿石头砸死我啊。”他喃喃低语,“这种事……习惯了。早就,反正我的父亲是罪人……我是罪的孩子。”
我想起亚纳尔那时候和我说,“我不配。”
自卑一旦产生就是无法抹除的。那是最深重的痛,我成为路西法这么久,依旧无法真的像传说中的光耀晨星般耀武扬威。
因为我记得我是人类,天使只是幻想中仰望的生物……我是人类,学习比不上隔壁,体育比不上前门,更不如后门孝顺、不如祖辈争光。
我只是个人类罢了。
“你知道什么是罪吗?我就是原罪。”我说,“我的存在就是罪。”
在圣经里,人自被流放至地、自吃下禁果后,便生而有罪。
“罪?说这种东西有什么意思么?你以为有什么不能被赦免?我告诉你什么不能——意识不到自己错了的人,不能被赦免。最可怕的恶魔是傲慢,他坚信自己从未做错,因而他是地狱最深层的原罪。”
“人赦免自己的方式之一就是惩罚自己,你允许他们惩罚你,因为你错了?你只是担心自己真的有罪……然后用这种方式求得心安罢了。什么意义都没有——你真的认为自己错了?我告诉你你做错了什么——你连自己都不敢保护,你还想上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