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扔下行李就迫不及待地跑进学校里去熟悉环境。他想给谷雨打个电话,却顾虑这样冒冒失失的行动太过于急切。然而学校要放假了,李希柘不得不忍受长达两个月的痛苦。他精神饱满的在学校里游荡,一直到晚上十点钟,都没有出现白日梦里精心设计出来的偶遇。他失望地回到了出租屋里。
接下来的几天,他心存侥幸地坚持着那点星星之火,没有燎原起来的无□□实却一次又一次抽打着他浑浑噩噩的生活。
☆、学习的烦恼
1
毫无根据地幻想,是我的一项本事。
我很感激造物主赐予我们“想象”,给予了我们每个人思想上的自由。但有时候却没有真实x_ing的结果来证实或者消融幻想,这无疑让我感到很苦恼。
在那条熟悉的回家路上、熟悉的学习大道上,我想着有一天姐姐会离我而去。而现在这种日子越来越近了。
她进入了“高考倒计时”里生活,我正处于“中考倒计时”里学习。
燥热的空气无休止地透过墙壁和窗户直奔房间而来,呼啦啦转动着的电风扇站在旁边摇摆,辛勤地支持着我们的工作。她双手交叠,头枕着手臂,趴在书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被汗水打s-hi的几缕凌乱头发粘在她的鬓角,一直到脸蛋儿,微张的嘴唇露出洁白似云朵的牙齿,嘴角还在放肆地流下清澈透明的清水,连绵不断地流到姐姐双手枕住的课本上,打s-hi了上面的黑字白纸,晕染出一大片更浓烈的黑,更加清晰明了了。只是上面的工工整整、规规矩矩的字模糊了。
下午一点二十九分,我打断思考中的问题,手里拿着的笔指住在桌子上闹钟里的秒针,顺着它一格一格有规律的走动。一点二十九分五十九秒,在一分钟时间的准备里,用一秒的时间关闭了即将吵闹起来的时刻。
闹钟没有响。姐姐没有醒。
我用手将她摇晃醒。她醒来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惺忪的睡眼瞥见时钟,接着又抽出几张卫生纸擦拭汗珠,我看见她的半张脸和手臂因为长时间的挤压而变得血红,然后她去卫生间整理仪容。我将一大团吸水纸覆盖在口水上面,简单并快速地整理了一下,帮着她收拾好书本,还有我自己的。
夏季作息时间,两点半上课。我们并没有充足的时间午睡,基本上是吃完午饭我写一会儿作业,姐姐稍稍休息半个小时就得背上书包。我养成了不睡午觉的习惯,可她不行。一点四十五我们从家里出发。
她打开遮阳伞,举在我们俩人的头顶。我和她差不多的身高,所以她似乎在理所当然地履行着作为一个姐姐的职责,由她举着遮阳伞。我暗地里不止一次希望我再长高十公分。舒适凉爽的公交车上,姐姐似乎反而睡不着觉,她就扭头看向窗外。
“我是不是又流口水了。”
“啊?”她突然地发问让我措手不及,对于这个“明知故问”的问题,我有点不知如何回答。我迟疑了一两秒后回答道:“是啊,流的口水都把书打s-hi了一大块。”
“你去翻翻看,就会发现书本里面的纸张都皱起来了。”我笑呵呵地取笑她。
“幸好没有人借我的书看。”姐姐半开玩笑似地回答我。我不知道怎么接她的话。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说道:“希望高三快点结束。大学很让人期待啊!”
是啊,大学生活很让人向往,可我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都还不到十五岁,貌似没有资格去想“我的大学”。我冒出一股失落感。
晚饭时间比较短,而且可能会打扫教室卫生。我就会和姐姐去校外小店里吃快餐,我们每人一天的零花钱——估计饭钱会更准确一点——只有十五块,除去来往的公交费用四块,还剩下十一块。所以,我们不能用这十一块钱大吃大喝,或者干点其他什么事情。
她向父母抱怨过不少次,但理x_ing的爸爸妈妈用冰冷的数字覆灭了她的幽怨。我却觉得无所谓,毕竟我没有业余爱好可供消遣和消费。姐姐喜欢看“闲书”,一个月会买那么几次连载的课外杂志,这些闲书自然是不能带回家的。所以,我们时常会有经济上的危机,每到这个时候,我和她晚饭就少吃一点,偶尔不够就向同学借几块钱。等到晚上下自习回家后,家里会有一顿简单的夜宵,所以其实忍忍就过去了。
今天正好轮到姐姐打扫卫生,我一个人随着主流去校外快餐馆里吃饭。学校在这上面还是非常的开明,从不限制学生进出校门。这是学校除了很高的升学率外值得称道赞扬的另外一点。学校食堂里的饭菜真叫一个难吃,我说的是实话。大家都在猜测,学校里的领导们是不是也和学生有一样的想法,有人调侃可能是以前某次哪个书记本想在食堂里来个“与民同乐”,最后吃完叫苦不迭就“大发慈悲”地修改了一下校规。尽管如此,还是有不少的学生在食堂里面填饱肚子。在这方面上我选择不遵循“真理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的定律。
不止世界五颜六色,人也是五花八门的。世界能容纳,我们得包纳。
出了校门,街道两旁全是那种小餐馆,快餐的讲究之处在于一个“快”字,但其核心竞争力还是得好吃才行。“五花八门”的莘莘学子开始补充身体上的食粮,无穷尽精神上的食粮满足不了身体上的饥饿,以此证明“书中自有千钟粟”也就只是一种妄想症类的扯淡。
我去了一家我和姐姐常去的餐馆,在门口用钱换了两张票,然后进到里面去买饭。饭是自己盛,菜有七八样,一张票可以点两荤两素。打菜的大叔戴着一顶高高的厨师样的帽子,腰上系了一条满是油污的围裙,脸上胡子拉碴,显得很是颓废、不修边幅。他刚从洗碗池里洗完手,一伸手正巧从手上滴下一滴污水在一道荤菜里。
我立即对那道荤菜宣判了死刑。
有句“眼不见,心不烦”说得蛮有道理的。看不见这档子事,心理什么事儿都没有,看见了就会产生膈应。虽然可以很明目张胆地避开那道菜——即使是好吃——但难免不会以此展开更宽广的幻想:其他菜里是不是也经历过此类或者比此更恶心的“不经意”发生的事情而发生了。我挨个顺序点了四个菜,这个大叔显得非常专业地拿了一把很小的合金汤匙,无论荤菜素菜都一视同仁——先舀半汤匙,然后装模作样、条件反s_h_è 般再舀一点点。这样让你看着起码不会太不爽,因为他舀了两汤匙,顾客可以内心里自我安慰是两次。二大于一,这毫无疑问啊。而且,作为学生,没有人会有明目张胆的怨言,多经历几次也就习以为常了。
学生在精神食粮知识上可以犯聪明,在身体食粮上就忍耐得朴实善良;小贩犯狡猾在金钱利益上,在欺负上就选学生忍耐朴实的好品质。像极了“各取所需”。
打完四个菜,一个餐盒里勉勉强强装满了,这还是他发慈悲的结果。大叔打完四个菜后,发现餐盒竟然还空出了不少地方,他抬起头看看我,展露出一口黄得发黑的牙齿笑道:“我还给你加两个菜”。好笑的是,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是我人格魅力发挥了作用。于是,大叔埋着头挑了另外一荤一素,倒是舀了不少的汤水。一个装满了水的杯子里无法再加入其他什么东西了,这真是个大道理。我不知道这个大叔懂不懂,但显然他运用这个道理非常的熟练。这也是“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又一佐证。
大叔递给我餐盒时,笑得好开心。可能今天赚了不少钱。我对陌生人向来是很吝啬我的微笑的。我咕隆了一句“谢谢”,不知道他听到了没有。我不在意,他也并不在意。
在盛饭的时候,我发了一点狠,把餐盒里的饭装得满满的,直到压结实了才罢休。我注意到打菜的大娘和大叔瞥了我好几眼。大娘赞叹了一句:“小伙子吃得多呢,在长身体哩。”我自是明白话里有话,装作没听见,脸上却由于不可控制的身体反应而羞愧得红了,把餐盒放进塑料袋里提着出去了。
走到校门口,突然想起今天似乎可以买新一期的杂志了,可我口袋只剩下四块钱了,还差好几块。本来想等到明天再买,但我寻见了我的债主。
“铁二哥,借我十块钱吧?”我用脸上那点肌r_ou_展露出了一个非常自然的笑容。这位同学是我的同桌,自从他做了我的同桌,他就成了我的债主,我都不记得我欠了他多少钱,他也没与我仔细计算过。
2
每到需要花钱而口袋里没钱的时候,我就会列出反驳“金钱是万恶之源”的种种好处。我因写过一篇关于金钱的作文而得过五十三分的高分,语文老师拿着我的试卷在课堂上一字不差地念了出来,据说还复印了好几份在其余班级里传阅。五十三分的高分证明这是一篇值得大家学习的作文。
和所有套话式作文一样,我列举出各种金钱的罪恶,并配以名人事例加以说服,最后添加几句文采斐然的句子,于是就这样,简单而成功地赢得了阅卷老师滑动滑动手指就批阅下的高分数。但我其实很怀疑我究竟是不是成功地说服了他们。
在教室里念我作文的时候,我的同桌愤怒地骂了一个字:“cao!”脏话都能引起人们内心里的不舒适感,这个简单至极的词汇同样引起了我的不舒适感,尤其是因为我而起的脏话。可能在我不知道的背后还有很多这种不堪入耳的嘲讽辱骂,想想就让人脊背发凉。
我并没有很自豪的认真倾听完老师念我的高分作文,而是沉默地沉浸在古诗词里,让古诗词看见了我的羞愧。
那次我的年级排名到了第二名。是我有史以来最高的排名,而且与我痛恨的那个长期盘踞在第一位置的同学只差了四分,然后我就暗地里列举了诸多个以“要是”开头的假设:要是我的数学不出现这个简单的错误,要是我做物理题时再认真一点,要是这个化学方程式我能写对的话……结论:那么我就能超过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