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今日要去一趟第三殿,不如回来的时候顺道去看看朱闻挽月。凤遥重先去鬼族找到了银锽朱武,大概了解了那个轩辕不败是什么情况,让朱皇把要去的时间定好就离开了。
在银锽朱武看来,凤遥重这些日子实在是懒散了些,大约是平日真的无事可做的原因,所以反而觉得给这位邪君找点事做正好。
没有想过要解释自己的情况,凤遥重只是点头听了会儿银锽朱武的嘱咐,就说要去医座找挽月了。他这么随口一言就走,倒让朱皇大人更加怀疑关于邪君和医首之间谣言的真实x_ing了。
然而,当凤遥重来到邪族的医座时,已经将医座的日常事务打理得得心应手的五色妖姬却摇头说医首今天出去了。
说着,艳丽的女魔者留意到凤遥重似乎有些疲惫,以为是来找医首看病的,于是道:“邪君若有不适,可否先让吾代医首诊断一二?”
青年微微摇头,霭声道:“不必了,吾只是最近太累了而已,今日正好有空,原想来看看她的。”
五色妖姬如有所悟地眨了眨眼,想起异度魔界里流传医首和邪君的事,便主动说:“那等医首回来了,吾一定会转告她。”
这也没什么。凤遥重随意点点头,然后就打算回去休息了,大概是确实太累了,让他竟然忘记问朱闻挽月今日出门是要做什么,那张专门交给她的天魔之池地图又研究得如何。
更不知,在他走后没多久,五色妖姬例行每日工作,推开医首的房门准备打扫,在书桌上堆积如山的废纸书籍里,发现了一张墨迹新干的信封。
还未详细看清,五色妖姬就听后面传来一个青年的声音:“五色妖姬,医首可在?”
站在门口的,正是终于决定要来问清楚身世的银鍠黥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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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归一事之前,在中原见过玄宗道者的朱闻挽月带回来了一个六弦之首的拜托。
数月前,经年废弃的玄宗总坛生变,苍和蔺无双在查探一处机关时遇到阵法陷阱,落入了一个异度空间之中。所遇之事凶险万分,最后蔺无双为护挚友离开,不慎失手被擒,灵识失落。而苍虽然脱出,之后却始终寻不到关窍所在,只知那处空间应该与异度魔界相连,但是仿佛是有人刻意施展了屏蔽的阵法,将关押之处掩藏。
而最后朱闻挽月原封不动转告回来的话一直萦绕在凤遥重心头,充满了不祥之感。
“吾与好友蔺无双在那个意识空间中,见到了魔神灵影。”
故而,朱闻挽月一是出于自己当年对赭杉军恩将仇报的愧疚,二是因为凤翾和朱闻苍日所托,答应了私下研究异度魔界地图,寻找暗牢机关之事。
异度魔界一番重大的权力交接,各殿事宜重整,银鍠朱武与凤遥重皆在忙碌之中不说。私人问题上,一个要一天处理复杂混乱的家庭关系,另一个被业力日夜折磨憔悴不堪,于是就这样忘了该询问朱闻挽月进度一事,不知她在一个月前就已经有所发现了。
这一日,正好也是从伏婴师那里偷来的道印送出异度魔界后数日,朱闻挽月意外得到了苍也突然间灵识出窍不归的消息,因为来不及告知凤遥重和银鍠朱武,她自己斟酌一番,留了讯息以防万一后,还是决定先独自去天魔之池查探一番情况。
上一次来这里,还是那位邪尊者受伤的时候。
从补剑缺那里学会了开启石门的方法,朱闻挽月一走进里面,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尊狰狞威严的天魔像。
翻涌的血池上缭绕着冰冷的雾气,整个天魔之池寂静一片,但在那缕缕白雾中,似乎有一个人影忽隐忽现。
渐渐,那影子近了,让朱闻挽月心中顿时警觉,往后退了一步。
浓雾白障中,一道清蓝瘦削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凉薄笑意依然挂在唇畔,暗金铜铸的钴蓝花纹面具仿佛奇异地从医座转眼回到了原主人的脸上。
只有朱闻挽月知道,那张面具依旧还在医座,而眼前这一张,大约是伏婴师众多备用品中的一个。
伏婴师道:“公主在火焰魔城呆了数百年,还是这样容易迷路吗?”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个问题有点反客为主了。伏婴师只是抬头望了一眼上方的天魔像,如有感慨似地摇了摇头:“挽月,你若将东西还给吾,今日还能从这里走回医座去。”
朱闻挽月也摇了摇头:“不过一张面具罢了,军师不是还有很多吗?就当送吾一个作为纪念好了。”
伏婴师道:“何必装傻?你知道,吾说的并不是这个面具。”
他说着,缓缓取下了覆着的铜面,一张血r_ou_模糊,筋r_ou_驳杂,眼睛暴突的上半张脸赫然露了出来,歪了歪头:“你一直好奇吾现在是什么模样,现在看清楚了?”
看得没有那天晚上清楚。朱闻挽月暗中腹诽着,无比冷静地盯着面前故意吓唬自己的咒术师:“你这伤势,过几天来医座的话,吾还能勉强改成阎尸缸那样。”
那张透露着血腥气的面孔作出一个狰狞的微笑表情:“改头换面,医首所长,只是较之术法,相差太多了。”
朱闻挽月却道:“你善封灵咒杀,吾善治病救人,术有所长,各有专攻,不存在自相比较。”
“虽各有所长,但公主为医首,伏婴为军师,诸道百术皆需有所涉猎,譬如阵法,譬如机关,譬如对方之术……”
一个“阵法”一个“机关”,皆意有所指。朱闻挽月心中暗惊,到最后看着对方一张一合的薄唇缓缓吐出“对方之术”四字,一阵彻骨的寒意从背后升起。
“可惜,吾对军师擅长的谋划策算之术一窍不通。”
“哈,越是聪慧的人越是喜欢假装愚昧,但也偶有自投罗网的蠢辈假作聪明之举,”伏婴师将面具戴回脸上,走到离朱闻挽月仅有几步的距离处,“那么,挽月,你说我们各是哪一种呢?”
朱闻挽月盯着他:“聪慧的军师不是已经有了自己的看法吗?”
“真是惭愧,吾现在也很困扰啊……”伏婴师指了指自己的头,“从很久以前开始,属下就需要揣测公主的心思,越猜越难,越难越猜,今日又要猜公主来此做什么……”
说着,他调笑的神情从面上消失的一干二净,骤然转为冰冷淡漠的神态,继续道:“天魔之池,异度魔界机密要地……听说邪君将这里的地图查阅权给了你,还有从中原来往两次与你的书信……”
伏婴师忽然停在了这里,看向漠无表情的女子,如赞许般冷冷道:“聪明的孤月,恭喜你,确实是在这里。”
“那还真是,可喜可贺。”
言落,朱闻挽月抬手一掌向伏婴师劈去,不料对方身形如鬼魅般隐入雾中,接着传来熟悉的咒术施展之声。
“召y-in诀·封魂。”
久违的式神出现在开启的石门前,本欲趁此机会逃走的朱闻挽月猛然停在原地,想起这个獠牙青面,y-in森恐怖的持链式神应该就是封神使者,遂不敢大意,只有眼睁睁看着石门落下。
即使如此,她仍然镇定地转过身问:“你想怎样?要是兄长和遥重发现吾不见了的话,其中后果你可明白?”
伏婴师捏着黒木式神令,唇边轻笑再次浮现,“孤月,还记得吾当初与你重见时所说的话吗?做错的事情,永远得不到挽回,踏入黑暗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无尽的沉沦。”
纵然背后有随时会将锁链套至脖颈的抽出意识,朱闻挽月也毫不示弱:“你是想胁迫吾与你再次合作去做那些y-in损之事吗?”
她顿了顿,在伏婴师嘲弄之前,直言道:“还是……为了你那位真正的主人?”
伏婴师的笑容渐渐消失在了脸上,目中一片晦暗:“哦,你猜到了,还是有谁告诉了你什么?罢了,若是少君,吾也不好在这里说什么了,毕竟……”
他说着,回望了一眼天魔之池。
“最后一个机会,孤月,”伏婴师晃了晃手中的符咒,“道印还吾,然后回去。”
谁知,朱闻挽月忽然笑了起来,“然后再与你合作,被你设计派去送死,好来个一石二鸟,重续当年道海之滨的未完之局?你虽然口口声声称吾为公主,毕恭毕敬,实际上对吾厌恶至极,时时刻刻欲除之后快,不是吗?”
即使透着黑纱,伏婴师也能感受到朱闻挽月那道冰冷充满杀意的目光:“可惜啊表哥,你总是不能如意,虽然我也是一样……”
这番尖锐刺耳的话并没有激起伏婴师多少情绪,他只是重复问了一句:“道印呢?”
“道印?你既然查到我与中原之人有书信来往,就该想到道印已经不在异度魔界了。”
“喔……那天晚上,是吾大意了,”知道道印已经归还原主的伏婴师并没有动怒,“其实告诉你也无妨,你来找的地方就在天魔之池旁边的深渊之道中。”
言罢,他抬手指向天魔像的右侧。
“你……”朱闻挽月下意识顺着伏婴师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片白雾茫茫中,一个隐蔽的入口被巧妙的设置在了天魔像的下方。
那是她在地图看到只标了名称却不知具体地点的所在——深渊之道。
朱闻挽月飞快地瞥了一眼,专注在了眼前意图不明的伏婴师身上,她暗暗攥住了掩在袖中的阵法符文,暗道,当下先脱身离开为妙,尚不知伏婴师在此意欲何为,不宜缠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