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书?”她猛然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只见床边站着一个黑发异瞳的小男孩,尖尖的耳朵一动一动,玉白的脸上微微泛红,显然是生气了。
孩子双手环胸,别过头哼了一声,却不料床上的少女瞪大了眼睛,指着他失声道,“阿龑?”
他闻言下意识四处看了看,怪道,“阿姐你叫谁呢?”
她语无伦次地指着幼童,“你……你不是?”
小男孩年纪虽小,说话软糯,但不知从哪里学来十足的大人口吻,金蓝殊异的细眸眯起,“凤烈雪,昨晚年宴你就不该和螣邪表哥比酒量,你醉倒了是一了百了,可你想过把你拖回来的吾的感受吗?一百坛的镜花水月,你的胃是不是联通了道境之海啊?”
他说着,不住摇头叹气,那对尖尖的耳朵也跟着抖了抖,“对了,吾今日还特地去翻了戒神宝典,恭喜你,成为了异度魔界第一个喝了一百坛镜花水月的魔。挽月姨还说你要不省人事到明年了,看来除了脑子进了酒不大清醒以外,都还正常。”
少女听罢,狐疑地盯着幼童看了半晌,接着迅速披上外袍跑到寝殿内的一处铜镜前,只见一位陌生的少女站在镜中,银粉长发直垂脚踝,再也见不到一点黑色的发丝混杂其中。
她回过头,见黑发幼童歪着头,好奇地望着她,圆圆的脸好像刚出蒸笼的包子,有一种让她忍不住要去使劲揉的冲动。
在幼童警惕的神色中,她还是瞬步上前,一把抱住才及腰间的孩子,闻着他身上淡淡的n_ai香,唤道,“小弟……”
“阿姐,吾知道你很感激吾把你拖回来了,但也不用抱这么紧啊……”怀中的幼童不住挣扎着,有些难以呼吸地说道,接着,他一边被少女揉着脸,一边艰难道,“不许揉吾的脸了,你再这么欺负吾,吾要就要找父皇和爹爹,告诉他们你经常睡懒觉,不按时去校场练武的事了。”
到了最后,他几乎被揉得要委屈地哭出来了。
也许真的是那一百坛镜花水月的后劲,她仔仔细细地看着幼童圆润可爱的小脸,半天也没有从记忆里找出这孩子的名字,但她可以确信,她们是亲姐弟。
至于父皇和爹爹……模模糊糊,好像是有个影子,一会儿白一会儿黑,分不清谁是谁。
凤烈雪懊恼地揉了揉额角,丝毫没有宿醉后的头痛,只有记忆里一片空白。
恍惚中,梦境里一位白发剑客的话又一次回响,庄周梦蝶,蝶梦庄周,你是相信纷扰的梦,还是相信眼前的雪?
她现在愿意相信了,相信她只是在年宴上与螣邪表哥比酒,创下历史记录,喝了一百坛的镜花水月,然后不幸被记忆格式化了。
或许应该去万圣岩找阿吞问一问格式化洗脑后怎么办?
这个念头被直觉极快的否决了。凤烈雪进了内间将练功的短打劲装换上,再将长发挽起,出来看见幼童坐在木凳上晃着小短腿,拿着一封信正看得认真。
见凤烈雪出来了,他一下将信收到袖里,然后从椅子上跳下来,严肃道,“收拾好了就赶紧走吧,姑父对你偷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要是父皇忽然想起来监督你了,那可就惨了。”
她点点头,不由地又揉了揉小弟柔软的发顶,在对方的嘀咕抱怨中,往寝殿外走去。
“今天不是新年的第一天吗?父皇应该不会来吧?”
跟在凤烈雪身后的幼童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否定道,“上一次这么想的你,可是被罚了整整一千次的拉弓。”
“那你呢?”凤烈雪问道。
幼童指了指自己的小短腿,嘟囔道,“阿姐,你是不是忘了吾才三岁啊?”
“哈?”凤裂雪蹲下身,正好与他一般高,“你已经三岁了?”
“那不然呢?”幼童又鼓起了包子脸,闷声道,“你果然是被镜花水月给喝蒙了,算了,吾不跟你计较了。等你去了校场,吾就去找爹爹了。”
“这么说,你是专门来监督吾的?”
他义正辞严地说道,“才不是呢!爹爹说每天准时叫阿姐起床,就给我糖吃。”
凤烈雪笑道,“所以就是你每天掩护我赖床,然后去爹爹那里讨糖吃?”
幼童羞恼地跺了跺脚,道,“都说了不是了,是阿姐你说帮你打掩护可以再给吾一颗糖吃,帮忙收信件,就给三颗糖嘛!”
信件?难道是她出内间时看到的那封信?凤烈雪目光落在幼童的袖子里,正打算问,就听一人霭声道,“一颗糖换一天的懒觉,三颗糖换一封信件,你们姐弟两个真是会打算盘啊!”
“爹爹!”凤烈雪还没从那声音中回过神,就见眼前的幼童已经迈开小短腿飞奔扑了过去。
她站起身,背对着那人,呆愣了许久后才想起要回转身,没想到对上一双温柔的细眸,是与她们一样的异瞳。
还有,纯然如月华皎洁的三千银白。
凤烈雪对着面前的青年眨了眨眼,半天从脑子里找不出一个词来称呼,只有学着小弟,怯生生喊了一声,“爹爹。”
青年笑了笑,将抱住他腿的黑团子抱了起来,道,“刚才吾还听你们两个有说有笑地商量怎么骗吾和你们父皇,现在就老实了?一个撒娇,一个装傻?”
说着轻轻捏了捏黑团子的脸,结果幼童顺势就揽住他脖子,一脸严肃地对他道,“爹爹,吾跟你讲,阿姐把脑子喝傻了。她连吾几岁都忘了,还不知道父皇是谁了。”
青年闻言,重新将目光投向呆在原地的少女,仔细看了她片刻,发觉闺女是有点不对劲,于是腾出一只手抚在凤烈雪微凉的额头上,道,“球球,你还好吗?”
凤烈雪茫然地望着他,摇了摇头后,忽然走上前把自己也扑进了青年温暖的怀中,小声道,“吾做了好多的噩梦,差点以为醒不过来了。”
青年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抚,道,“是什么噩梦把你吓成这样?”
凤烈雪只管把自己埋在青年的怀里,几乎贪婪似地闻着青莲华的香气,微微摇了摇头,不愿提起。
吾梦见吾忘记你了,在哪里都找不到你。
她在心里这样说着,只觉眼眶发热,泪水就这样无可遏制地流了出来。凤烈雪刚环住青年的腰,打算痛哭一场,就被一只手提住了衣领,强行将她拉了出来。
凤烈雪不满地回过头,正想警告提她衣领的人不许将她当猫时,只对上一双红蓝异色的眼睛,肃冷威严。
几乎是想也不用想,那两个字就这么自然地脱口而出,好像她已经惊慌失措地喊过无数次一样,“父皇……”
身着暮夜黑袍的魔皇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躲在青年怀中,把头埋着的黑团子,淡淡道,“自己去校场领罚。”
闻言如蒙大赦,方才还打算对着青年撒娇哭诉噩梦可怕的想法已然被抛至九霄云外,凤烈雪转身就往校场跑去,临走还不忘给苦着脸的黑团子挥手道别。
现在好了,阿姐逃过一劫,他就没有那么幸运了。黑团子把头埋在青年的颈间,几乎绝望地想着这次是要被打多少下屁股才能了事。
当然,在那之前,他还有一张保命符。
于是,“爹爹……”他n_ai声n_ai气地撒娇道。
只闻青年一声轻笑,将幼童左边的黑发别到尖耳后,低头吻在小孩子r_ou_r_ou_的柔嫩小脸上,向对面说道,“今天是新年第一天,图个好开头,还是不罚了吧?”
良久,都没有得到一个回答,黑团子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只见一缕不属于他的黑发飘过眼前,然后抱着他的爹爹就被他父皇揽住腰身,只闻一向冷沉严酷的声音柔和了些许,道,“那就不罚了。”
黑团子长舒一口气,庆幸总算是逃过一劫,就听他爹爹问道,“球球喝了一百坛镜花水月,结果做噩梦都快吓哭了,你昨日喝了一杯,有没有梦见什么?”
然而魔皇只是揽着青年,始终一言不发。
往寝宫方向走去的路上,昏昏欲睡的黑团子依稀听见他父皇这样跟他爹爹说道,“吾梦见,轮回之井被吾毁去了。”
青年笑道,“怎么会突然梦到拆轮回之井?”
“你不见了。”
“哈,这个新年笑话可以让吾笑魔皇大人你一年了。”
“无妨。”
“嗯?”
“吾的小遥重,笑着也很好看。”
黑团子听到这里不住蹭了蹭青年的肩膀,迷迷糊糊地想,他接下来又要仔细听多少父皇和爹爹之间r_ou_麻的情话,好好记下来告诉挽月姨,用来换一包好吃的糖雪球。
或许,新年这一天,可以换两包糖雪球?
或许,他应该勉为其难,大发慈悲地分给可怜在校场上领罚的阿姐一份。
或许,再过几年他可以领到弟弟或者妹妹上供的糖果。
或许……
他终于没有听清楚双亲的话,而是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作者有话要说: 赶在新年第一天的最后总算是写完了。新年快乐,挨个么么哒。
然后明天更正剧_(:зゝ∠)_
☆、第三十五章
最近异度魔界在校场上意外受伤的魔者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