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没有预期而来。
“该死的、见鬼-你居然敢-”
Snape睁开眼循声望去。Kent一只手按着他的左侧锁骨,鲜血从指缝间涌出,染红他的魔杖末端。而安德森太太必然是被魔咒狠狠地甩到房间另一边的墙壁然后摔落至地板,墙上那道痕迹从天花板下方不远处一直延伸到以扭曲姿势横躺于地板的躯体,她的鼻骨歪斜,口中不断流出血来。
那把枪跌落在不远处。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纵然是Snape也是愣了片刻才反应出短短刹那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向那个前一刻还全无破绽打算杀掉他的老人,此刻她在微笑,她痛苦、遗憾,但她在微笑。
他的声音横亘在喉间。
“想杀掉我?”Kenty-in沉地开口,眉目因愤怒与疼痛而扭曲。“你以为我会没有任何防备吗?”他甩出一个魔咒,那把枪就被四分五裂成碎片。
只不过Kent低估了麻瓜武器在近距离下的杀伤力,也高估了盔甲护身所能承受的攻击强度。所以他受伤,但并不致命。他挪开手,子弹的一半还卡在他的骨头上,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尾端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
他咬牙抠出子弹,啪嗒一声扔到地上。
“你站在他们那边。”Kent举着魔杖说。“你想救他。好,那我就让你亲眼看着他如何死去。而也是因为你,他势必会在数十乃至千百倍的痛苦中死去。”
他抬起头转向站在沙发旁的Snape,杖尖也随之移动。
但Snape只是看着那位老人。他不明白。倘若这世上有人对他宣扬欺骗的手段,他定会发出不屑的嘲笑与鄙夷,但她骗过Harry,骗过Snape,骗过Kent,在前一分钟前一秒钟前一平凡无奇的霎那,她的所思所想所在立场无一人能够知晓。
最高明的伪装大抵是我对你的好是真的,我想杀你也是真的;我对你不好是真的,我要救你也是真的。Harry是个好孩子。我忠于我的国家。Snape想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而此刻Snape竟发觉自己会口拙愚笨至此,以致仅仅能够发出几个苍白简短的音节。
“为什么?”Snape问她。
Kent抿着嘴唇,面色y-in沉。他的手指收紧,死死攥着随时都能够s_h_è 出咒语的魔杖,表皮之下席卷起的不甘与质问化为细丝勒住他的胸口,缠绕进他的思维。
一个麻瓜-哈,一个麻瓜。
“我很抱歉……”她虚弱地说话,缓慢且柔和。
此时Snape忽然发觉她蓝色的眼睛与另一个人如此相像,他想到Dumbledore,想到他死时遗憾、解脱与欣慰的包容表情,想到他对那白发老人的不尽然恨也不尽然爱的无可奈何。
“我在这个国家的背后工作三十年。”她轻轻呼吸,努力让话语更加平稳。“我做过不那么对的事,也做过错事,还做过可以称之为伟大、对人们有益的事……我恪尽职守,到了最后却忽然不明白我这一生忠于的是这个国家的人民还是这个国家的政客。我不知道这次事情的缘由、目的、后果,Snape,我接受命令。”
她面色微变,忍不住干咳两声,更多的血就从口中涌出。
“但现在,我想做我认为对的事。”她睁大眼睛,嘴唇开合几次,又是一阵模糊的喘息。“告诉、Harry……我相信他。”
她说我想做我认为对的事。她说我相信他。Snape于是全盘信了她的话,他愿意去相信她真的爱过Harry,就像相信Dumbledore对Harry的爱也一分不少,即使他们都做过不那么好的事。
什么又是绝对的正确?
“那真是让人感动。”Kent冷漠的声音响起。“但没有任何意义。该死的人仍会死,什么都不会改变。”
他的魔杖前端开始亮起光芒。
但几乎是立刻他平静的面具就碎出裂痕、露出狰狞的内里-魔咒还没有来得及念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就被打断,他踉跄着后退几步,手中的魔杖差点脱手而出。
除你武器。
Kent僵硬地看向门口。
“是吗?”
Harry Potter站在那里。他的外表无比狼狈,脸上有血,身上也有,还有各种难以辨认的战斗痕迹。但那不能够掩盖他无所畏惧的灼灼目光,也不能够掩盖他眼中再明显不过的杀意。
*
Hermione找见Ron时他正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他看到女友的那一刻惊得差点被自己绊倒,然后在她开口之前更快一步地捂住她的嘴。
“你先听我说。我原本是想去偷Harry的魔杖、”Ron拉扯着她拐进一个僻静的角落,在怒瞪之下胆战心惊地急急开口。“我以为会有Harry的魔杖,但最后找到的好像只有Snape的,但这不是重点。”他的手被Hermione打开,“我在消失柜里发现一具尸体……”
Ron用他最高的构句水准简明阐述了自己如何在惊恐之余翻出仓库中不知哪个年月收进的照相机,然后他拍照、关上柜门、盖好帷布,他将现场恢复成原样后悄无声息地离开。
“帮我看看。”Ron压低声音从兜里拿出一张起皱的照片。“你知道这是谁吗?”
Hermione想提起的有关于Ginny和Harry的话语被直接地堵在口中。
她死死盯着那上面的人惊呼出声-
“Kent?!”
*
他们没有说任何多余的废话就开始战斗。可能Harry还不够绝对地理智,可能先打上一架也算是种战术,总之造成房间内魔咒乱飞的原因能数出许多,他们谁也暂时抽不出空来讲话。
Snape知道他最好退出这个狭小的战场,不仅是因为那些更多是向他s_h_è 来的危险咒语-Kent将他当做筹码来牵制Harry,这无疑给年轻人加上许多负担-虽然那面色冷静的男孩没有分神多说一个字,但Snape明白他不过是在强制自己压下沸腾的情绪。于是Snape冒险去拿魔药,于是他停留在安德森太太身旁尽力给她灌下一瓶瓶价值不菲却不知是否足以挽救一条垂危生命的药水。
两道咒语前后间隔极短地向不同的方向发出,那是Kent的魔法。Harry毫不迟疑地去挡指向房间内另外两人的那道红光,紧接着第二道光落在他的小腿,他闷哼着跌倒在地。Snape下意识地想去扶他,Harry抓着他的胳膊撑起身体,视线落在同样忙于不规律喘息的Kent身上。
“无杖魔法。”Kent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很好。你很好。”
而Harry给他的礼貌回应是又一道神锋无影。
Kent不介意卑鄙手段地将Harry限制在原地。他不能够躲,他挡下一切攻击,就像Snape保护他时所作的那样,如今轮到我来,他在心中做出承诺,我要保护你。
之前一场并不轻松的追逐战加上幻影移形确实消耗了Harry相当程度的魔力与体力。他移动沙发隔在他们身前,然后坐在地板上倚在靠背后面平复过于快速的心跳。必须要承认的是,就算救世主拥有超过大多数成年巫师的力量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他经历两场战斗,每一个魔咒都需要比敌人更多的魔力来支撑才能保证成功。
他在强撑。他必须撑下去。
“你已经坚持不了太久。”Kent在另一边粗声说。“我们不如谈些对双方都有益的条件。”
Harry轻轻握住Snape的手背,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我不知道我们还有什么好谈。”他回答说。
“你我心知肚明,你随时都有可能倒下。”Kent笃定地说,“我放过你们,作为交换,你帮我……不、你只需站在中立的位置,我就永远不会对你或所有与你同个战线的朋友出手。”
这是个不错的条件。
“然后看着你把魔法界变成只有一种呼声的狂热教徒吗?”
“不是那样,我只是在剔除不好的人。”Kent说。“你最该深有体会那些纯血派的邪恶巫师是什么样的人。我希望社会安定,没有冲突,这样不好吗?”
Harry冷笑,一个字也不相信。就像房门开着,但没人会出去,他们必须如同困兽在这个笼中解决对方,或者被对方解决。从不存在第三种可能。
“你希望的是只有一个呼声的统治。”Harry直白地掀开事实。“也许我不知道哪种观点是对,但至少我能够确信,在任何时代、任何背景之下,只准许有一种观点就是错。”
安静蔓延,但他们都知道那是暴风雨的前奏。
Harry看向毫无声息的安德森太太,又看向将担忧与关心明显放在脸上的Snape。男人对他轻微地摇头,然后Harry的眼睛就暗下来。窗外的天色不知不觉也已经暗下来,夜风擦过窗户发出细小尖锐的声响。
他没有哭。他经历过很多、很多个死亡了。
“Harry。”Snape在他旁边低声提醒说。“注意Kent向右转的时候,他会有习惯x_ing的动作,因手肘多向外伸出两英寸而导致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差。”
Harry认真地点点头,什么也没说。他偏过头快速地在男人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吻,然后无比坚定地重新站起来。
他不能输。
十分钟后Harry设法引动Kent第二次向右转去。Snape的判断无比正确,他尽一切可能利用那稍纵即逝的时间差做出攻击,直到听见Kent下意识的惨叫。
他筋疲力尽。Snape在他的身后为他承担一部分重量,这是Harry还能站直身体的唯一原因。
“你输了。”Harry镇定地说。
Kent捂着腹部开出的裂口y-in狠地盯着他。片刻之后,他忽然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他左手扶着墙壁,右手保持平举魔杖的姿势缓慢后退。